旬月后,婚礼如期举行。
红烛摇曳,相顾含羞。
元春伏在皇太孙怀中,轻轻道:“我没想到……”这一世竟能真的嫁给你。
皇太孙将下巴贴着元春发顶,一手摩挲着她肩头柔声道:“孤也没想到……”上苍竟会给他重逢的机会。
烛泪低泣,一夜欢愉。
次日,贾女史已经成为了皇太孙侧妃。
新的身份,代表着新的生活,有许多地方都发生了变动。好在这些元春上一世都经历过,如今自然驾轻就熟。
九月,西北大捷,举国欢庆。
七王爷拔营回京,靖亲王出城十里亲迎。
为了欢庆这次西北大捷,老皇帝在御春园举办了宴席,一众王孙尽聚于此;女眷则安置在畅音阁听戏。
贾元春作为东宫唯一的女主人,端坐在太后右手侧。在她右侧,依次是一众皇孙的妃子,紧挨着她的就是谢鲤。
“这出‘木莲救母’倒有趣儿。”谢鲤挨到元春身边,贴耳轻轻道,“在宫里,什么都没孩子靠得住。娘娘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知会一声。”
贾元春避开她说话时喷出的气流,淡淡道:“劳世子妃挂念了。”
“听说先太子当初就是静慈仙师归嫁三月后纳的新人,您可得紧着点呀。”谢鲤笑笑,一副为元春着想的样子。
这种场合,元春不愿与她闹事,只微微一笑,道:“既然说这出戏精彩,世子妃还是好好看戏吧,畅音阁的戏可不常见。”
太后是位戏痴,隐约听到她二人动静已是有些不满,因接话笑呵呵道:“正是这个理,都安静些看戏吧。”
她一发话,登时临近听到的人都闭了嘴。
静默中,元春只觉谢鲤的目光如有实质般划过自己侧脸,不觉气闷,告了声罪起身出去了。
碧玺与抱琴跟着元春。
抱琴一边伺候着元春更衣,一边轻声慢语把从小高那儿得到的消息说了,“说是前头御春园狩猎,靖亲王世子独个儿杀了一头熊。皇上很是高兴,赏了一柄玉如意,说靖亲王世子像他……”
元春问道:“殿下呢?”
抱琴低了头,“殿下没有下场。皇上的意思,殿下毕竟身份贵重……”
元春捏着湿帕子呆了一呆,又问道:“家里二奶奶没递牌子?”
抱琴道:“没,奴婢昨儿特意上宫门处问了,家里一直没来人。”
主仆三人便往畅音阁走,临近了,只听到有人气势如虹得唱着,‘你道他兵多将广,人强马壮。’大丈夫敢勇当先,一人拼命万夫难当。‘你道是隔着江起战场,急难亲傍;’我着那厮鞠躬、鞠躬送我到船上。”
元春听着慢慢住了脚。
碧玺觑她面色,笑道:“这是《单刀会》里的词,这段该是唱的美髯公关云长。娘娘您向来喜欢这一段,快些进去看不过瘾些?”
元春恍若未闻,轻声问道:“月侧妃可是来了?”
“哪位月侧妃?”碧玺犹自疑惑。
“靖亲王府上的那位。”
碧玺摸不着头脑,抱琴想了想道:“应是来了的。靖亲王妃如今病重,府上女眷当以月侧妃和世子妃为首。只是今日众王妃能来的都来了,这月侧妃怕是坐的靠后了,您没瞧见?”
正说着话,本该跟着皇太孙的小高远远小跑着到了跟前,一个千儿打下去,白着脸道:“殿下让请您过去。”
“可是出了什么事?”元春心头一跳。
小高喘着气道:“倒没出什么事……”他引着元春往前走,“只是,怕是殿下这会儿心里不自在呢。”他犹豫着住了嘴。
“什么事儿你好好说给娘娘听,说一半藏一半——娘娘好性儿,我可是不修善的。”抱琴伸手去提小高耳朵。
小高“嗳哟”了两声,把前因后果说了,“先头有人私底下嚼舌根,说这次平定北疆,七爷怕是圣心默定的人选了——这话偏叫殿下听着了。方才狩猎请了白马寺挺有名的个道士来超生,这道士也是个不怕犯忌讳的,说是看到七王爷头上有白气萦绕,‘王’上加‘白’乃是个至尊贵的‘皇’字……”
碧玺与抱琴都吃了一惊,道:“这道士怎的如此大胆,不要命了吗?”
“正是这话,七王爷当场拔刀要杀这道士,说是这道士陷他于不义……文绉绉的话奴才这草料也不懂,总之最后皇太孙把七王爷给劝下来了,那道士挨了十板子送回白马寺去了。奴才瞧着吧,殿下心里肯定不自在了……这不,要奴才请您过去呢。”小高殷勤得虚扶着元春的胳膊上着台阶。
人工湖里搭了一处阁子,上悬匾额“天枢”。
小高并碧玺、抱琴三人守在外面,元春独自走了进去。
皇太孙正低头挽着衣袖,一旁伺候的两个小太监,一个捧着铜盆,一个举着帕子。
见元春进来,皇太孙抬头一笑,眼睛亮了。他挥挥手,小太监们知机退下。
元春走到皇太孙身前,轻轻为他将袖口的褶皱抚平,低声笑道:“幸亏小高来的时候,我正在畅音阁门外;若是陪在太后身边,被人听到不知要怎么笑咱俩呢。”
皇太孙看着她停在自己袖口的细白手指,呆了一呆笑道:“你也怕人笑么?”又问,“戏可好看?不累么?”
元春揪着袖口,慢慢靠到他胸前,柔声道:“我有什么累的。戏台上放嗓子翻跟头的才累呢。我不过跟着娘娘们吃茶说笑罢了……”
两人亲密的举动这数月来日日都做,有些动作都成了习惯。
元春靠过来,皇太孙下意识地便圈住她腰肢——双臂环上了,他才觉出自己的肩膀挺得有多僵硬。怀中人一团香软,温言细语好不和煦,皇太孙叹了口气,索性闭上眼睛,听元春絮絮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