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会吃吧。”
“如何不会,”老妪笑眯眯的,“殿下那样喜欢公子,见了您的心意,惊喜还来不及呢。”
江寒衣知道,她也误会了。
但他不好意思与外人去辩,只诚恳谢了她今夜的帮忙,捧起那一碟形容勉强的酥饼,向姜长宁的卧房走去。
在灶台边站了大半个晚上,骨伤未愈的腿,已经止不住地疼起来。即便有她送的护具,也无济于事。
他手捧瓷盘,走得很慢,很小心。
卧房门外没有值守的下人,大约是为查孔雀胆一事,都去各处忙了。廊檐之下,唯有夜凉如水。
他踌躇了一下,在想自己该不该叩门。
便在此刻,听见里面传来姜长宁熟悉的声音。漫不经心的,带着几分懒倦。
“本王救他,是为了给下面的人看。”
“让他们瞧见,一个本该如弃子的影卫,本王也能救回来如此厚待,他们才知我仁厚之心,才能追随得心甘情愿些。”
……
影卫的身手,向来是一等一的好。
有十余年严苛苦训的底子在,即便如今腿伤未愈,但凡他想,一定是能走得了的。只不过是……
疼些罢了。
他在门外的石阶上,磕碰了一下,弄出了些声响,想是惊着了房里的人。他听见越冬厉声问:“什么人?”
他只能弃了手里东西,咬紧牙关,一个飞身,身影轻巧如燕,瞬息跃上瓦顶。瘦削的身子紧贴在瓦上,立刻融入夜色里。
大约是太逞强了。冷汗顷刻间从额上渗下,让夜风一吹,连带着心口一揪一揪,冷得发颤。
他屏住气息,一声不吭。
只听底下越冬开门巡视了一圈,找不见异样,俯身拾起瓷盘,和想来已经摔得不成样子的吃食,端详了片刻,才迟疑着开口:“殿下,好像是……小酥饼。”
他只觉心头一阵阵发紧。
就连当初在薛府,几乎被拷打至死的时候,也没有过此刻的慌张。
廊檐下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才听见姜长宁低低的声音:“端进来。”
“殿下,已经落了地,吃不得了。”
“无妨,端进来。”
越冬愣了愣,应了一声,仿佛是蹲下身,将那些模样不好看的小饼,一个个捡起来,仍原样装回盘子里,依言送进去,又告退出来。
门合上了。
里面许久再没有声响。
江寒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起身体,从屋后翻下去,踉踉跄跄,回到自己的房里。
伺候的侍人见了他模样,先惊了一跳:“公子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方才不是说,要去小厨房给殿下做吃食吗,怎么……”
“已经给她送去了。”
“那如何不见高兴呢?莫非是殿下……”
“和主上无关。”
江寒衣扶着桌沿的手,止不住地发抖,脸色白得厉害,话音却还是勉强平静的。
“是我自己回来的时候不小心,天色太暗,摔了一下,没有什么要紧的。我有些累了,想睡了,你去休息吧。”
那侍人往日是作粗使的,因今日那恶仆受罚,才临时顶了上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此刻也不敢违他的意思,默默行了个礼,便退下去。
徒留江寒衣独自坐在房里。
他怔了很久,才慢慢地趴下去,像是倦极了一样,以手臂为枕,伏在桌上。在灯火的映照下,眼尾无声无息地红了。
而相隔不远之外,姜长宁屋里的烛火已经灭了,她也没有叫人换新的。
只是就着月光,望着那一碟已经冷透了的酥饼,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