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恪言几乎是数着秒针过日子,六月份一到,他就去话务室排队了。
为了不影响基地的工作进度,话务员按照工号排序,轮到白恪言时,已经临近中午。
他放弃了午餐,迫不及待把电话打到青河村供销社。
这次,接电话的人是程春霞。
“白同志你找笑笑啊。真不巧,一大早我就见她,带着两个孩子出门了,说是去县城过节”
“六一儿童节”
“是这个。害,农村娃过节煮个鸡蛋就好,还是笑笑讲究。”
“应该过的。”天气炎热,她一个人带孩子出门,白恪言微微心疼。
不愿浪费这三分钟,白恪言继续问“程嫂,请问我家笑笑,最近不去镇上了吗”
“是啊,笑笑快一个月没去上班了。天气这么热,小媳妇儿细皮嫩肉的,说是怕晒黑了。”程春霞笑道,“白同志,你可别嫌我们笑笑娇生惯养,她念书很聪明,本来就没吃过苦。”
“不会的。”白恪言骨子里还是有一点大男子主义。妻子愿意留在青河村,有父母乡亲照顾着,他反而更放心。
白恪言支持校嘉华的工作,却也希望,至少在他退伍转业前,她能平平安安待在家里,用他的津贴持家教子就好。
不可否认,林静敏和梁高峰说过的话,已经在他心里扎根成刺。
他试探着问“梁知青他还在村里吗”
程春霞心里一惊,她看不起梁高峰乱搞男女关系,又怕白恪言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令这对异地小夫妻生出什么矛盾。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她急忙解释“没有没有,那个梁高峰,已经被人送去边疆油田了。笑笑在供销社和他只是同事,说过几句话而已,你可别误会。”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梁高峰对他的妻子心怀不轨。他这个正牌丈夫,却远在天边,束手无策。
白恪言苦涩地回应“您放心,我相信我的妻子。”
“这就对了,笑笑知道你来电一定很开心。可惜今天日子不巧,不如你留个号码,晚上,我让笑笑给你打回去”供销社的电话是没有来电显示的。
三分钟时间已到,对面的话务员开始催促。基地的信息不能对外透露,即使对方回拨过来,普通电话也会被回绝。
因此,白恪言摇了摇头“程嫂,谢谢您,我下个月再打。麻烦您告诉笑笑,我很好,也请她照顾好自己。”
回去的路上,许久,白恪言才调整好失落的情绪。
“白大哥”宿舍楼下,有一道女声唤他。
白恪言停下脚步,看见一个穿着绿军装、佩戴红十字袖章的姑娘。
“陶同志,你好。”
陶燕,基地医疗班的护士,也是林静敏的同学兼好友。她和白家兄妹很早就认识。
“白大哥。”
陶燕捧着长圆铝饭盒,面带羞怯“这是食堂限量的红烧肉听说你一下作业就去打电话了,肯定还没来得及吃饭。白大哥,我请你吃吧”
“谢谢,不用了。”白恪言淡淡地补充,“我给我爱人打电话。”
听他这样说,陶燕有些鼻酸。
白恪言从小就是大院里最耀眼的哥哥。他长的好看,成绩优异,而且脾气特别温柔,无论对谁都彬彬有礼,永远是大人口中“别家的孩子”。
每到寒暑假,陶燕就会借着补习功课的名义,暗戳戳向白恪言求教问题。
和大院其他少女一样,她喜欢白恪言不是秘密。可惜,白父当年出事,众人都以为白恪言前途黯淡,陶燕不得不听从父母的话,和白家划清界限。
没想到再见面,他比从前更优秀,不仅成了光荣的解放军,还是人人钦佩的“科研战士”。
更没有想到,她的白大哥已经结婚了。
陶燕难过了很久。她恨自己当初懦弱,恨父母拜高踩低。如果这几年,她一直陪在他身边,那么今天的白夫人一定是自己。
辛亏前几天,事情有了转机。
陶燕从林静敏那里打听到,白恪言结婚只是为了从军,托人照顾年迈的父亲。她那颗失落的心,又燃烧起来。
没有爱情的婚姻,和一潭死水有什么区别也许兜兜转转,她才是最终值得与他共赴爱河的人。
陶燕红着眼睛,楚楚可怜“白大哥,对不起,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当初我们家不应该”
白恪言打断她“陶燕,事情已经过去了,别想太多,我没有怪任何人。”
“那这些红烧肉”
“抱歉,我不能接受。”
这些天,将心比心,白恪言无法忍受妻子身边出现任何示好的异性,那么同理,他也该对其他女同志保持距离。
“况且,你和小敏是朋友,别让她难堪。”
白恪言礼貌地离开。
陶燕抹着眼泪,却在心里安慰自己,至少白大哥心胸依旧宽广,他没有恨她,也没有恨那些落井下石的人。
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打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