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内力如何?”薄云躬身,在李寻欢身上的几处穴道点了点:“只解开你右臂穴道,有手在,就有小李飞刀,别说妹妹我弃你不顾。”
李寻欢并不意外她准备逃跑的举动,依薄云的性子,断断不会憋屈着被押去少林寺,只是……“如今正是白天,门口又全是守卫,恐怕离开危险。”
薄云摇头:“危险也管不了啦,我猜阿飞必定会趁白天来劫你,攻敌人之不备,阿飞倒是懂得一点,我若不去阻止他,受伤了可怎么办?他的对敌经验实在太少,呆得要死,简直纯让人操心。”
“早在你告诉我,你和阿飞乃是旧识的时候,我就有些好奇,只是你总不肯和我多说一点。”望着这个年纪最小的妹妹,李寻欢的脸上虽有笑意,目光里却有着丝丝担忧:“万事当心。”
“我知道,不要太小看我。对了,最后必须警告你一句——”薄云躬身,目光直视自家二哥,表情极其严肃且危险:“我好不容易想出一个好办法,能让你和姐姐相见,你不按着我的法子走,错过了姐姐,我饶不了你!”顿了顿,薄云又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身体如何,开心与否,你不想亲眼看一下?”
“我知道了。”李寻欢苦笑一声,看着薄云抛出石头吸引守卫注意,随即快速破窗而出,人影一闪即逝。他独坐在潮湿的柴房里,轻轻叹了口气,不得不说,薄云的警告实在是切中要害,他根本不愿诗音万里迢迢来少林寺冒险,本就想押送中途想法子离开,再次消失在人海,既不麻烦龙啸云,也不惊动诗音。
只是……薄云说得不错,他真的不想见那个人?
说不想,都是假的。
李寻欢缓缓闭上眼,十年不见,她的笑靥依旧能够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相思入骨髓,怕见,但更想见。
夜色已深,一条黑影从房顶掠过,后面紧跟着几条黑影,前面一人身形苗条,步法似极轻盈,从一处跃至另一处的时候,竟能堪堪在空中一个转身,入箭在手,三箭齐发,铁箭在月色下闪过三道寒光,同时刺入身后三个追捕的黑影咽喉,连“啊”的一声也没有,三道黑影扑通扑通滚下房顶。
负箭使弓的苗条身影,在城头稳稳停住,城墙高几十丈,虽不是越不过去,但终归得解决掉最后一个碍眼的家伙。
“劳铁笛先生大驾,追捕小女子,薄云深感荣幸。”苗条的黑影转身,面巾取下,易容水洗去后的面貌,半边光洁美丽,半边丑陋可怖,正是薄云的本来面貌。
铁笛先生的年纪已不小,他穿着件很破旧的棉袍子,一张脸很瘦,很黄,胡子很稀疏,看来就象是个营养不良的老学究。
但据说此人武功之高,已不在武林七大宗派的掌门之下。只是如今……薄云扫了一眼他被白布绑住的伤口,拉弓,箭指咽喉:“已被阿飞刺伤,却还能追捕我至此,铁笛先生名不虚传。”
这话看似夸奖,实则嘲讽满满。
“早闻塞外有一女使弓箭,可九箭齐发,箭法之快和准,无人能及,招招寻人咽喉而去。与人对战,对方常常来不及出手,便已命丧黄泉,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铁笛先生微微一笑,也不生气,涵养倒还不错,毕竟月色下看不清他的脸有没有被气得发青。
“过奖,过奖。只是我如今急着去找人,没有多少时间和先生客套,”薄云也笑,“长话短说,据闻铁笛先生一支铁笛扫天下,却不知道这人一老,脑子就首先不好使。你只知道是梅花盗奸污了你的爱妾、又杀了她,却不想想李寻欢要女人,需要用奸淫的手段吗?”
铁笛先生冷笑:“废话少说,你假扮林诗音混入兴云庄,是何用意?”
“我可不是在说废话,我是要告诉你,谁才是梅花盗,”薄云啧啧两声,打量他片刻,缓缓道,“不过在这之前,我必须得问一句……老先生,你和林仙儿上过床吗?”
☆、
月冷如刀。
这个人,很高,很瘦,脸长,脖子也长,脸上发着惨绿色的青光,他的眼睛竟也是青色的,眼球是青色,眼白也是青色,一闪一闪发着光,就像是鬼火。
在夜色中看来,他就像鬼魅。
“别来无恙,伊哭先生。”
清清冷冷的女音响起,纤细苗条的人影从阴影中步入月光之下,伴随着她一同出现的,还有寒光闪闪的箭簇。
弓已拉满,蓄势待发的箭,随时可以射出以取人性命。
伊哭鬼火般的眼睛盯着她,随即缓缓笑了,他的笑也仿佛带着一层骇人的青气:“薄云?”
“您还记得我?真令人受宠若惊,”薄云的双眼微眯,似在感受空气中细微的气流流动,她微微蹙眉,“这种女人的香味……呵……听闻那位林姑娘得了你儿子的青魔手,令他轻易死在了李寻欢刀下,你既已寻到她的住处,为何不杀了她?难道……”薄云的脸上浮现出一贯嘲讽的神情:“和死去的儿子共享一个女人,是不是很有意思?可惜了蓝蝎子,为你——”
她话未说完,空气中平静的气流突然发生改变,一道青影如鬼魅般无声无息逼近。人未至,爪先到,伊哭左臂一直在垂着,大袖飘飘,盖住了他的手,但此刻他的手忽然伸了出来,但见青光一闪,迎面向薄云抓了过来,正是江湖上闻名丧胆的青魔手。
薄云的箭并不出手,整个人朝后轻轻一跃,堪堪避过爪势,但伊哭手中突有一丝青烟射出,“波”的一声,一缕青烟化了满天青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