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膝高的向日葵幼苗在春风中摇曳着翠绿婀娜的身姿,其中一亩花田的田埂上,两个约莫四五十岁。一身灰色粗布衣的老太太直起身子,脸蛋都快愁死了。
罗美娘两口子今年没回县里过年,原本一开始看她带着孩子回来时,唐氏和李氏都挺高兴的,不过在知道罗美娘和何家合作种了八千亩花田后,两位老太太险没厥过去。
“这么多好地,全种了花,你这胆子真是大得没边了。”看完这些花田,李氏脸色都变了,又和亲家抱怨“都是当娘的人了,原以为性子改了不少,还是想一出是一回。这死丫头,八千亩地的活计也敢接,就不怕钱全打了水漂,何家找她算账。”
这些车轱辘话,罗美娘已经听李氏说了好几回了,此时无奈道“何家不会找我赔钱,我们都签契了,都是写在纸上的,娘你就别担心了。”罗美娘基本上天天往花田里跑,直到整个栽植工作结束,才有空回村里看看。她刚把花田的事说完,就把婆婆和亲娘都引过来了。
李氏哪能不担心,土地是农户人家的命根子,眼前这片花田一望无垠,看得李氏心肝儿都颤。
唐氏倒是没跟李氏站在一边,她在府城时,就知道儿媳妇打算买花田种花的事,当时府城一株凤鸣朝阳炒到二两银子,唐氏会算账,庄子上一百多亩地全是自家的,哪怕一亩地只有一朵花长好了,也绝对不亏。就是没想到今年凤鸣朝阳的价格降那么快,儿媳妇胆子又那么大。
不过,唐氏为人精明,虽然也担心儿媳妇顾不过来那么多花田,可也明白,何家能这么下本钱,肯定也是因为儿媳妇去年的花种得不错的缘故,故而也跟着劝起李氏“就别担心了,何家可是县里的大地主,他们家都信任美娘,咱们也应该对她有信心。”
“我能不担心吗,这么多地,一个种不好,真得赔死了。”李氏是亲娘,比唐氏这个婆婆更要着急三分,只要一想到这批花收成不好的情况,夜里睡觉都要睡不好了。
罗美娘道“反正花都已经种下去了,娘再担心也没用,何家不担心就成。”何若水和李桂芳昨日还来花田看过,见这一片长势喜人,脸上都是喜滋滋的,还贴心地问她宅子丫鬟够不够使,又送来一个厨娘,对她别提多有信心了。
“何家要是不担心,怎么还会过来看,这回就算了,下回就是要挣钱,也不能胆子这么大了。”李氏黑着一张脸,对闺女的态度十分不满意,还待再说,罗美娘看看日头,已是中午,想着一早上出来炖了一罐竹笋老鸭汤,还有早被她送回去宅子的妞妞和景泽明,便催着回去吃饭。
不过即使吃了午饭,她也没躲过亲娘的唠叨。
唐氏一年不见孙女,被妞妞一声声“祖母”叫得喜得不行,带着妞妞去歇午,顺带也把盖着“张玉寒朋友儿子”印章的景泽明也带走。
话说刚才唐氏和李氏和景泽明一桌吃饭时,也有些不自在。景泽明一看便是出自大户人家,出门自己还带着护卫,乡下地头的人哪见过出门带护卫的,就是现在看到跟在罗美娘身边的钱大姐和孙大姐,他们也觉得稀奇。
不过,在罗美娘介绍了景泽明的身份后,唐氏便对他多了几分好感,主要是,唐氏以前也看过张玉寒那些朋友,个个都跟他一样瞎混日子,景泽明一看就不一般,证明儿子的交际圈子已经高级不少了。
李氏则是追到罗美娘屋里来,“女婿也真是纵着你,让你这么胡来,要是换成村子其他人家,媳妇胆子这么大的,非得挨揍不可。”
罗美娘心道,这可真是亲娘,盼着她挨揍来着,她道“娘就放宽心吧,你看,何家生意做的那么大,他们又不傻,愿意跟我合作肯定有原因,就是今年种不好,这些地难道就没了吗,一年的钱何家应该也赔得起,娘你别急着给我泼冷水啊。”
其实罗美娘之前也有李氏这些担心,不过在开始育苗工作后,她就把心思全都放下,全力以赴了。要是连她自己都没信心,这话肯定种不好。
不过,涉及到这么多地,李氏哪能这么快被说服,她都已经决定住这边帮着闺女好好看着这些花田了,在幼苗长成成株之前,她那颗小心肝都得一直七上八下来着。
当然,这些都是向日葵刚移栽时候的事情了。
进了六月份,向日葵蹭蹭往上长,期间花盘长出了些白色菌丝,罗美娘早就准备好的熟石灰和草木灰终于排上用场,等到病株都被消灭之后,家里人和佃户们脸上的笑容都多了不少,何若水和李桂芳来了两回,看到向日葵的长势也是欣喜。
李氏私下对罗美娘道“我和你婆婆隔三岔五就去烧香,当真是菩萨保佑啊,今年就算了,明年可别让何家再弄这么多地种花。”
罗美娘道“不可能,今年要是种得好,大家都财,明年何家投入的地只有更多的。”
李氏吓一跳“这些有钱人家,赌性真浓。”就六月初那场病害,李氏心里都捏着把汗呢。
何家想做啥,李氏也无法干预,叹口气,又跟罗美娘问起景泽明的事情。
“这孩子爹娘出门还得多久才回来,都跟着你三四个月了。”
罗美娘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张玉寒上月来信,还夹带了徐绍之给的一百两银子生活费,看来徐绍之还没有做出决定。她笑道“不过这孩子这么乖,再带几个月我也愿意。”
李氏也觉得景泽明是个挺乖的孩子,主要是长得好看,这几个月晒下来虽然有些黑,不过还是那副斯文俊秀的模样。
景泽明毕竟是女婿朋友的孩子,李氏也没继续问,又说起正事“你小姑子的亲事推迟到九月末,你想过要添多少妆了”
罗美娘道“这事我要和相公商量商量。”
“你公公婆婆家底就那么些,前几年都分给女婿和他大哥了,应该也拿不出多少嫁妆。”李氏道,“不过你小姑子在你哥嫂的铺子帮衬了几年,这回他们两口子也想添份大的,他们做小生意,肯定比不了你的,不过你也得有个数,你大哥嫂子就算了,别叫你大伯子两口子太难看。”
罗美娘点头,上回回村她也见过张大郎一家子,怎么说呢,覆水难收,夫妻感情破裂之后是很难修复的,不过黄氏对公公婆婆却是比以前上心多了,村里的人都说她是回头是岸。
说一回添妆的事,李氏又道“你真不用回府城几日,你这和女婿可都分开两三个月了。”
“天太热了。”罗美娘道。她之前是想过隔半月回一趟,不过想得很好,实际情况却挺困难的,交通就是一个大问题,再加上她还带着两孩子,回府城的日子也是一拖再拖。
“你也真是放心。”李氏敲她一脑门儿,闺女和女婿情分好,她自来不担心,她担心的是别的事情,低声道,“妞妞已经两岁多了,你就不想给她再添个弟弟”
罗美娘诚实道“这事还没想呢,先过了这几年再说,家里有妞妞一个已经够折腾了。”
看李氏还想说她,罗美娘赶紧道“相公也没那么想再多个孩子,我们都还年轻,只要身体健康,以后总有机会。”
罗美娘用张玉寒当借口,李氏也不好多说,还是道“还是得赶紧打算着,以后像你大哥大嫂那样一直生不出来,你就知道着急了”罗德金和高氏成亲将近十年,只给李氏生了一个孙女,如今三岁多,高氏已经把孩子带到县里亲自带着。
罗美娘道“我知道娘盼孙子,不过儿女的事都得看缘分,娘你别催嫂子,她自己肯定也心急呢。”
“我哪敢催呢。”李氏叹口气,李氏和儿媳妇自来关系不错,所以前面几年,她盼儿孙盼得眼睛都绿了,也没给儿媳妇半分压力,这些话也只在亲闺女面前说说罢了。
她心里感叹,现在的婆婆真是比儿媳妇难做多了,她是一个,唐氏也是一个。
四月份的时候,朝廷开恩科的消息终于飞到县里了,村里有个邢夫子,虽然对科考死了心,消息还是挺灵通的,见了罗富贵时特地多说几句,问张玉寒的情况来着。
考试是大事,罗美娘是当人媳妇的,这当口就该在家里伺候男人,这丫头却揽了一桩种花的活计在身,李氏那会还真担心唐氏会让罗美娘回去照顾丈夫。
不过,唐氏硬是忍住了催罗美娘回府城。
李氏那会儿私下都对闺女说,觉得她婆婆挺懂情理的。何家这批花田都系在罗美娘身上,她这一回,地里要是出点什么情况,远水救不了近火,到时候影响收成就是大事了。
罗美娘也不是不担心张玉寒考试的事,不过一来,复习是件需要集中精力心无旁骛的事,她回去就得把孩子也带回去,到时候家里一热闹,张玉寒的学习环境就没那么好了;二来,她顶多就算操心些汤汤水水,给男人一些心理安慰,可她每半个月写信回府城,每日的菜谱都给张玉寒定好了,信里对他也颇有鼓励,其实也差不多了。
罗美娘没赶在七月这个最炎热的月份回府城,乡试恩科却是在八月初,如期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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