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絮絮叨叨地向他解释着:“这镀白金的是郎中令娄大人的马车,挂银穗的是御史大人的马车,雕金角梅花的……”
楚晋打断道:“镶玉燕的是哪家?”
话音刚落,便见为的马车车帘轻掀,一道人影走了下来。
那人侧对着楚晋,正低着头整理袖口。燕陵那群大大小小的官员三三两两围在他身边,远远观望着,却不敢轻易靠近。
他身姿挺拔,身形高大,虽然面上有风霜之态,仍不见颓势,两相对比,衬得身边的人都矮胖起来。
不知为何,楚晋竟觉得这个人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他愣了一下,随即将脑中那荒诞的念头打消了。
然而下一秒,他就蹙起了眉
远处,那位大人倏尔朝他的方向看了过来,肃冷的眉目带了少许探究与警告之色,似一弯出鞘的雪刃。
乎常人的警惕,楚晋想。
他顺从地垂下眼帘,掩住了眸中的神色,心中不动声色地思量了一番。
侍从的声音晚了一步落入他耳中:“……那是沈太尉,沈府的马车。”
沈太尉,沈恪。
十六岁挂帅征战,效忠燕陵三十年,手握重兵的权臣。
的确是好大的威势,难怪萧琢对他忌惮至此。
早在旧秦时,他就对萧琢与沈恪之间的恩怨略有耳闻。听说燕陵先王还在时,沈恪似乎就对这位出身寒微的五公子不太看好,后面萧琢奉旨继位,百般讨好这位显赫重臣,后者也从未转变态度。
似乎有这位沈太尉在,萧琢这燕陵君主的位置,就坐得格外不痛快。但不论如何,后者始终是一副恭敬的样子。因此落在外人眼里,仍然是君臣相和的局面。
似乎沈恪是直言进谏的忠臣,而萧琢,便是不计前嫌、广为纳谏的明君。
当真如此吗?
楚晋扯了下唇,顺着侍从的指引下了车。
未等走几步,忽然听身侧传来一道温雅嗓音:“世子?”
楚晋循声回头望去,回礼道:“御史大人。”
当年他从旧秦远道而来,迎接的使臣便是这位御史大夫,因此印象格外深刻。
较之沈恪的不苟言笑,这位御史大夫显得随和许多,被前者衬得简直细雨春风。但能坐上这个位置,必然也不是省油的灯,楚晋早就听闻他老谋深算之名,与沈恪一文一武,轻易便平息了前朝内乱。
齐正从马车上躬身而下,举止从容不失风度。虽然也是两朝老臣,不惑之年,可容貌未变,仍能见当年风姿。他微微一笑,道:“数日不见,世子在书院一切可好?”
“一切都好。”楚晋也微笑道,“在书院时曾承蒙令公子关照,御史公子古道热肠,我与他很是合得来。”
齐想必也听惯了这等评价,心里很有数,道:“不必多言,我知道那小子的德行。”
他微微一顿,目光掠过一个方向,神色细微地一动。随即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友好地道:“世子,我给你介绍一个人。”
楚晋顺着他的指引一抬头,看见了沈太尉那张冷漠的脸。
“这位是沈太尉,你兴许听说过。”齐道,“你入京的时候,他正好不在,当时错过了,如今见一见也好。”
楚晋不知道这位御史大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动声色地与对方打了个招呼。
“只可惜云言如今不在这。”齐叹了口气,只是不怎么诚心实意,“小雁将军可是很想见你一面呢。”
这可是未曾想过的。楚晋表情有些奇怪:“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