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回头,仍然注视着鄂尔,不愠不火款款言道,『四年之前我曾向鄂尔兄借兵,并与你并肩作战,情同手足,蒙古也属我兄弟之邦,我又怎会坐视不管,只要数目合理,我可逐年派人送到蒙古,不劳鄂尔兄长途奔波至此。』
鄂尔不想东方颢轻易就说出这番话来,因他根本就无意与他结盟,此时不免一怔,随即笑道,『好,若东方兄愿意逐年供我玉帛以助我渡过难关,我便与你缔结盟约,退回大漠,永不再进犯中原。』
『可汗你一句话说得甚是简单,却让人无法相信。』说出这句话的人是屈平。
他简单一句话,东方颢差点站不稳。
是他?竟然是他!
他狠狠的将眼睛闭上,抿紧了薄唇。
鄂尔却没能注意东方颢乍变的脸色,只是看着他身后的屈平,沉声问道,『左丞相这是什么意思?』
『当年你父辈图琛大汗不是也曾与我朝立过盟约?为何此次又来进犯?』屈平眉也不抬淡淡答道。
『原来丞相指的是这件事啊。』鄂尔对此事似乎有些嗤之以鼻,只见他自恃一笑说道,『图琛当年只不过是蒙古一个小部落的首领罢了,与我鄂尔又有何干?如今我收服契丹、横扫回纥,疆域之广,足以与你朝平起平坐,就凭这一点已经足够。』
『疆域再广也仍是边疆部落,若真要我朝逐年供给贵邦玉帛,还希望可汗出示一点对我朝的诚意。』屈平的话说得有理有据,鄂尔不露声色,只是和突殳对看一眼,却不再开口。
『丞相说得不错,鄂尔兄不妨考虑一下再作出答复,如何?』东方颢说道。
屈平这时才把视线转向了他,看着他那略显孤单的背影,他忽然觉得自己很难控制心绪。他的手握得很紧,手心早已被冷湿的汗水所浸透,好一会儿,他终于开口说道,『皇上,皇甫将军让臣将虎符交还给您。』
这句话他说得缓慢异常,声音也极低,可他仍觉得说出口时的困难,一点也不亚于当年他离开的时候所说的那六个字。
这一声久违的“皇上”从屈平的口中唤来,让东方颢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疼的碎裂了,转身之际,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变得虚幻了起来,直到他再一次用自己的眼睛清清楚楚完完全全地看见了屈平为止。
真的是他!
一样的黑发,丝丝缕缕垂在耳侧,一样的眼眸,还是那样的清澈明朗,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许是在那眉梢眼角,多了几分情愁,少了几分寂寥。
屈平伸出手,将虎符递给了他。
他似笑非笑,目不转睛,仔仔细细端详着东方颢的脸容。
发现眼前的他,好似瘦了一些……
东方颢当然知道此时屈平这么做的用意,他淡淡说道,『丞相一路上辛苦了。』
『无妨。』屈平微笑着看他。
东方颢收起虎符,转向鄂尔说道,『鄂尔兄考虑得如何,只要你们愿意退回到多伦—赤峰一线以北的地区,我便逐年供你玉帛,怎样?』
鄂尔阴沉着一张脸看着他不语,边上的突殳已经忍不住低声叫道,『大哥。』
鄂尔瞥了他一眼,再看向对面的东方颢和屈平,只见一人眼神隐藏着精芒神情冷峻,一人嘴角噙着一丝微笑带着淡然的镇定,再看河对岸虽只有区区一万多人却有着非常整齐的队伍,一个个端坐于马上纹丝不动。
那虎符他又怎会不识,莫不是援军已到?
念头转了几转,他终于点头说道,『这个要求不算过分,我便让出多伦—赤峰,希望东方兄亦能遵守承诺。』
『好,如此你我便在此定桥上结盟。』东方颢爽快说道。
结盟仪式并不复杂,饮血为盟,立下盟约状。
屈平一直都站于东方颢的左手边,神情自若的为他拂袖磨墨。
写毕,东方颢和鄂尔各点燃一柱香,插进香案上的香炉里。
『东方颢谨对天盟誓,与蒙古永结兄弟之邦。』
『鄂尔谨对天盟誓,既为兄弟邦,蒙古将永不侵入中原。』
两人相互击掌,仪式方才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