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头还枕着他的膝,呼吸清浅,闻人乐没有挪动自己的身体,他静坐在蒲团上开始修炼,灵气绕着周身灵脉走了一圈又一圈。
本来是日常的修炼打坐,但他闻到了谢清玄乌黑的间透出来的一抹隐幽淡香,那明明就是普通的皂角味,但却轻而易举地拨弄着闻人乐的神经,因此在修行时从来都如老僧入定般不动如钟的闻人乐这一次罕见地分神了……
闻人乐尝试着将谢清玄的头移开,可他刚一挪动,少年便不安地抓住了他的衣摆,还将衣摆揉了揉,揣进怀里接着酣睡。
在紫胤宫将养了三日,谢清玄每天都被闻人乐灌好几碗苦药,他本想在紫胤宫多待几日,但是实在受不了喝药的折磨,连忙跑回了长茗峰。
*
这几日是仙盟大会,闻人乐和柏桓都去了十四仙州参加这次的修真界盛会。
谢清玄属于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他自己偷偷离开越水宗,乘着彤鹤去了南詹州。南詹州盛产各种仙草,谢清玄既是去玩,也是为了采集仙草。
越水宗的仙草虽然多,但他每次去管事那里要,管事都是一副推诿扯皮的模样,谢清玄看得出来管事并不想给他仙草,但他最近在学习炼丹术,必须要有足够的灵草,所以索性就来传闻里遍地是仙草的南詹州碰碰运气。
南詹州果然是好地方,谢清玄又惊又喜,背着背篓拿着铲子,没一会儿就挖了一大篓子灵草,这些灵草大多都是两三阶的品级,不算高,但作为练手材料再合适不过了。
谢清玄越挖越兴奋,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从南詹州的外围向着深处走去,等回过味来的时候,他已经不记得来时的路了。
将背篓里的草药尽数存放到储物戒里,谢清玄开始在山林遍地的南詹州寻路。
脚下没注意被一节藤蔓绊倒,谢清玄跌倒在地,结果现自己脚旁边的石块堆里生长着一株六瓣霜花模样的仙草。
这是……仙露琼花?还是待开花的仙露琼花,谢清玄瞪大了眼睛,仙露琼花乃是七阶仙草,虽然品级不算最高,但难得一见,今天可真是走了大运了,谢清玄心想。
然而乐极生悲,正当谢清玄伸手准备将灵草采下时,异变突生,周围的石块堆突然动起来,尖锐的犬牙狠狠钉入了谢清玄的虎口,谢清玄陡然吃痛,想收回自己的手,却现那石块堆竟然是一只獐吼。
獐吼是一种罕见的群居妖兽,生活在南詹州,它们嘴巴叼得很,只以仙草灵露为食,獐吼的皮肤可以变色伪装,所以谢清玄才没有现它。想来这只獐吼是为了这株玉露琼花特意守在这里,谢清玄方才采药的举动触怒了獐吼,所以才被它咬了一口。
果然,那只獐吼咬伤他之后,立刻叼下玉露琼花逃走了。
灵草没有采到还挨了一口,谢清玄真是觉得倒霉透顶,他也没有去寻那只獐吼的踪迹,纵然是妖兽,也得讲究先来后到,罢了,本来就是那獐吼蹲守多日的东西。
谢清玄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掌处的伤口由鲜红色开始变得乌黑,那只獐吼咬他的时候在犬牙上释放了毒素。
獐吼是有毒的,不过这毒就像马蜂一样,一生只能用一次,用了之后自己也活不成了,所以獐吼除非是遇到致命危险,否则不可能放毒,谢清玄也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想采下那株玉露琼花这只小心眼的獐吼怎么就跟他同归于尽了。
谢清玄走着走着,顿时觉得天旋地转,鼻子和耳朵热乎乎的好像留下了什么液体,他一摸,指腹上沾满了乌黑的血,此时他才知道自己好像是中毒了,獐吼的毒素蔓延至全身,谢清玄再也撑不住两眼一黑,昏倒在地。
*
柏桓看着嘴唇乌青,躺着榻上昏迷不醒的人,又看了一眼坐在床边为谢清玄诊脉的闻人乐,深觉今夜注定不得安眠。
“师尊,小师弟他怎么样?”
闻人乐神色阴郁,“是獐吼,他中了獐吼的毒。”
柏桓心中一惊,斟酌道:“獐吼的毒,听说无药可解,不过若是修为深厚之人能将毒素引渡到自己身体里,便能保住中毒者的性命了。”
“没用了,时间过去太久,毒素已经蔓延至全身的血肉,本座即便引渡也是无用。”
柏桓不敢再出声,只默默站在床边,闻人乐身上的威压强得可怕,他知道师尊这是怒了。天子一怒伏尸万里,北斗剑尊一怒更要血流漂橹。
“看好谢清玄,本座三日之后回来,这三天本座不论你是用什么办法,保住他的性命。”闻人乐丢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这三日柏桓日夜守护在谢清玄身边,生怕谢清玄没了气息,到时候无法跟闻人乐交代,好在三日之期很快就到了。
闻人乐十分守时,他拿了一颗乌漆麻黑的丹药喂给了谢清玄,但丹药不知是怎么炼制出来的,腥得要命,不过喂下丹药后谢清玄乌青的唇色满满褪去,显然已经好转。
经过这次的中毒事件,闻人乐彻底下了禁令,严禁谢清玄独自离开越水宗。
后来柏桓才知道,闻人乐离开的那三日其实是去了南詹州,他屠戮了整个獐吼族,杀了数千万只獐吼,将他们的妖髓抽出为谢清玄炼制出了那枚解毒丹。
*
静室中,犀角檀香燃起缕缕幽烟,修炼中的闻人乐的脑海里再次浮现了躺着榻上面色乌青,双目紧闭的谢清玄,他中断了修炼,这已经是第十次了,察觉到心底那股微妙的情绪,闻人乐觉得他找到了这些时日以来他的太上无情道不进反退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