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也死于非命。
然后,他说起林弋阳早亡唯一的安慰。“这样她就看不到我走了,”他说,“她一直不想让我参军。”
祁染吃了一惊,在他眼里,阿斯特还是个孩子——不,就是孩子,阿斯特还在上初中,他无法想象他扛起枪的样子。
“再过几个月,我就十六岁了。”阿斯特很不服气。
祁染这才想起来,《战时紧急法案》修改了最低入伍年龄,而且,这也不是可以选择的,适龄男子,除非有身体或者其他特殊情况,都要去军部报道。
阿斯特看上去并不觉得上战场是件坏事。他还记得一年前,钟长诀来托养所的那一天。现在他就要成为他的部下,为国家奋战了。
“克尼亚杀了我父母,”阿斯特说,“我要为他们报仇。”
祁染垂下眼睛,不知道如何接话。他当然理解阿斯特的心情,但把一个毫无经验的瘦弱少年送到前线,大概率是送死。他可能很快也会成为克尼亚炮弹下的亡魂,那么,这一家再无存续的希望了。
阿斯特看祁染沉默不语,就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为你祈祷。”祁染说。
不是祈祷你在战场平安无事,是祈祷你去前线之前,战争就能结束。
阿斯特带着双环项链,明显是信徒,他朝祁染笑了笑,转身去搬箱子了。
晚上,祁染坐在床上,又拿起终端,一字一句敲下:我今天许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愿望,这愿望不是对神明,而是对你。
打完这一段,他盯着屏幕,觉得自己大概冒犯了很多信徒。
但他真的是对着钟长诀许愿。
短暂地,他也有了一个神明。
祁染靠在床头,后脑勺抵着墙,深深叹了口气。
除了他,还有千千万万的人把他当成神,可对于神而言,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负担。
人总以为神是无所不能的,但也许,神比人想的更艰难。
神只能按照人的愿望行事,一旦违背人的期待,人就会暴怒,会指责,会砸碎神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神其实是为了人服务的。
祁染捂住额头,笑了笑。
人居然怜悯起比自己更强大的造物。
对面仍然没有回复,可祁染的消息也没有被拒收。
钟长诀接受了他的单方面对话,他知道,自己又要拿这一点散思维,自我安慰了。
然而好景不长。没过多久,消息真不出去了。
西线再次开战。
红黑两大阵营的局势逐渐清晰,联已经与友国签下合约,沙顿-诺尔斯联军马上会向维亚大陆进军,东西两面夹击克尼亚。
这战火也烧到了彩虹之家。一部分孩子的父母就在前线浴血奋战,每一天,牺牲名单公布后,饭厅里都会传来尖锐的哭声和哀鸣。
每个人都神经紧绷,矛盾比平常爆得更频繁,也更剧烈。
这天,因为某个孩子不小心碰碎了另一个孩子的相片——那是他父母的遗物,受害者暴跳如雷,指着对方说:“小心炸弹明天就掉到你爸爸头上!”
对方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还没做出反应,阿斯特把诅咒者拉过来:“道歉!”
那孩子还委委屈屈地不服气,阿斯特又指着对面,强调了一遍:“人家又不是故意的,你让他说声对不起就行了,怎么能这么咒他?道歉!”
作为大哥,阿斯特一向在孩子堆里很有威望。
那孩子咬了咬牙,低下头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