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夫人看儿子不打岔了,接着说:“御医都说了,就是他一岁上赶路亏了身子这才落下毛病,一换季就病。你要知道,富贵当初上路前还没断奶呢!他是在路上没乳嬷嬷跟着,这才被迫断奶的!为什么回来以后又给他找了乳嬷嬷?因为路上亏大发了,吃进去点东西就上吐下泻,眼看就不行了。御医说,还是再吃奶吧,奶水这东西好歹好克化,还有水分,试着看能不能救回来。这才把孩子养住了。”
谢斩关沉默了好一阵。
谢者申趁机问祖母:“我娘这些年送回来的玩具和衣裳呢?我想看看。”
谢老夫人骂道:“看什么看,我都烧了,那针脚,那大小,那手艺,一看就是在铺子里随意买来哄人的东西!三岁的孩子能买回来一岁的肚兜,你说她是惦记你不惦记你吧!你给我记住了,你这辈子你母亲就是你娘,你就一个娘,叫王聿祯!黑山那个,不过是借了个肚皮给你而已。生恩不如养恩大,狼崽子都明白的道理,你得死死给我记住了!”
谢斩关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己的老娘:“那你跟我哭哭啼啼干嘛?你这么喜欢王氏,怎么我一回来你就抱着我告状?”
谢老夫人说的坦荡:“我要钱呀!钱!我啥时候说让你休妻了?我从头到尾都在说钱!”
谢斩关很为难:“可是那些东西都是她的嫁妆。”
“嫁妆又怎么样?吕财主的老婆还有
儿媳妇,结婚的时候都是带着嫁妆来的呀,不说别的,吕财主家那个带黄金铃铛的马车,不就是他儿媳妇的嫁妆吗?后来还不是他家男人走哪坐哪?后来世道更乱了,马车上的铃铛都被吕财主父子两个拆了卖钱了。”
谢斩关愁啊:“娘,财主是财主,世家是世家。王氏是世家贵女,和乡野财主家的那些小姐不一样……”
谢老夫人大手一挥:“管他一样不一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世家小姐怎么样,进了咱们家的门,就得随咱们家的规矩!”
“娘,十年前,我刚结婚的那几天,你和大嫂就在算计她的嫁妆,这么多年了,你们算计出什么了?你能不能省省心?”
老夫人把自己的首饰匣子抱在怀里,眼圈都红了:“哪有这样的道理?钱就在自家摆着,可它不是我的!当初你忙着要去打仗,顾不上家里。现在这不是回来了嘛。我和你大嫂不行,你可是打仗的将军,你去抢啊!你一个将军还斗不过她一个婆娘?”
“怎么斗?要是让我去打她一顿倒是简单,她怎么也打不过我。”
老夫人一听,木头匣子照着儿子的头就砸过去,万幸谢斩关反应快,躲开了,要不得糊满脸血,不过可怜了谢者申。
他明明是坐在父亲腿上的,可谁能想到事到临头,父亲跑了,把他扔下了,然后匣子就告诉了他什么叫父亲带娃。
这回老夫人和谢斩关都顾
不上讨论怎么算计媳妇的嫁妆了,一个手忙脚乱地擦血,一个忙着去找郎中。
郎中在给谢者申包扎的时候,管家王和来了,凑到谢斩关身后说:“二爷,下面人发现了点情况,需要您来处置一下。”
谢斩关回头看他。
“有关大爷的。”
谢斩关跟着管家从东院的后门出去,顺着小巷往西走,到了一个拐角的地方站定,他听到了说话的声音。
管家示意他再往前些,谢斩关摆了摆手。
他在战场上练出来的耳听八方的本事一般人是比不得的。
谢斩开正在和两个人压着声音吵架,谢斩开指责对方不道德,拿钱不办事,明明是让他们去给二房那娘们儿添麻烦,他们却一转头冲到大房里抢东西。
另外两个人说,我们只负责欠债还钱,钱上又没写这钱是老大还是老二,至于你们府里两房的争斗,我们这些下九流的小人也不好插手呀。
谢斩开说这跟事先说好的不一样,他们得把拿到手的东西还回来,欠条上的金额是多写了两成的,他们不能按那个假数收账。
另外两个说,欠条是谢大爷自愿写的,和他们无关,大爷愿意多给,他们也就不推辞了。
两伙人还在继续掰扯,谢斩关从拐角走了出来。
首先看到谢斩关的两人噤若寒蝉。
谢斩开一回头,看到了弟弟,赶紧一瘸一拐跑过来,抓着弟弟的胳膊让弟弟帮他把钱要回来。
谢斩关从怀里又掏出一
小包银子扔给那两个人,说:“今后在烟花巷柳、勾栏瓦舍这些地方,”他指了指谢斩开,“见他一次就打一顿,只要不伤筋动骨,一拳头我给你们一两银子。回去可以告诉其他掌柜的,一样的规矩,谁打,我就给谁钱。”
那两个下九流眼睛顿时亮了,仿佛看到了活菩萨,拿着钱,在谢斩开骂骂咧咧的声音里跑远了。
谢斩开对弟弟怒目而视:“你怎么回事?好不容易回来了,不帮着我从那个娘们儿手里拿个铺子或者戏班子就罢了罢了,还要让那帮人打我!你还是我亲兄弟吗?”
谢斩关瞅了哥哥一眼,转身往回走:“大哥好像忘了,那娘们儿是我媳妇。铺子留在她手里就是留在了我儿子手里,你还指望我帮着你跟我儿子抢东西?”
谢斩开气地跳脚:“你忘了我的腿是怎么废了的吗?要不是我从惊马脚底下救了你,你怎么可能当将军?”
谢斩关停住了脚步,叹了一口气:“大哥,吃喝嫖赌,我是肯定不能让你去了。月钱可以给你涨五两银子。再闹幺蛾子,就分家吧。”
谢斩开跑过来,说:“十两!我要涨十两!”
谢斩关疲累地挥了挥手,表示同意。
他从黑山城长途劳顿赶回来还,还没休息呢家里就出这种事,比在军营都累,烦死了。
在账房,谢者华和王聿祯说起想要换书院的事。
“南山书院大多是世家弟子,像我这种新贵
后代的很少,夫子们似乎也觉得世家高贵,每次发生冲突都会偏袒世家。那些想要抱世家大腿的孩子们就罢了,像我这种‘自立山头’的新贵后代,在南山书院就很特立独行,处处被欺压也是可以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