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众皆哗然。有那真正的热血男儿,一时热泪盈眶,便要跪下来叫秦岐殿下。也有那茫然不知前尘事的,轻声询问伙伴。
如今的皇帝,当初草莽出身,勾结地方豪强起事,彼时破城,屠杀百万有余。一批知道底细的老人都死的差不多了,而有些人,被今帝的雷霆手段所吓,亦不敢提起前尘。
故此,许多年轻人根本不知道如今的皇帝得位不正。只是英雄迟暮,美人白骨,都是不得已的事,当初再怎般雷厉风行的帝王,如今也老了。
如今太子年幼,宦官当权,这许多旧事,终究有人知晓。
一刻钟后,群情激愤:“殿下即是大秦遗孤,便是我等的天子,我等自当誓死跟从!”
天将破晓,陆陆续续的已经有些贫苦人家起来劳作,而一架奢华的马车,也在此时低调无声的驶出城门。
马车内传来一阵压抑的轻咳声。
金安仁自小是锦衣荣华里长大的,身子骨娇弱的有如深闺女子。而昨天晚上夜里正落着雨,他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匆匆忙忙的出门,便着了凉。
但要他此刻前功尽弃回家养病,是万万不甘心的。他眸光狠厉:“不过是风寒而已,还能要了公子的病么?如果能让秦岐去死,就算同归于尽又有何妨?咳咳咳,走!”
仆人急的想哭,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继续前行。
说来金安仁这还是第一次出远门,此前虽然家中生意他多
有插手,但最远的不过是去邻城,京城那繁华之都,对他而言,是熟悉却又陌生的。
带着一个仆人,一辆马车就进京的金安仁浑然不知道前方等着自己的是什么。他病的头昏脑涨,只有一口气支撑着自己,心头的那口热血澎湃不灭,告诉他,只要到了京城面圣,便是秦岐的死期。
然而夏雨缠绵,落了个开头便似没了休止。这个时代风寒于众人本就如同重症,极难痊愈。
金安仁更是不肯停下来静养,一路上车马颠簸,道路泥泞,雨方落了三日,他便缠绵病榻起不来了。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正是应了那句祸不单行福不双至,金安仁病的不省人事的时候,竟还遭遇了绑匪!
仆人吓的没了分寸,好歹脑子还清醒,交出了大笔银两,求爷爷告奶奶的,说明他们只是过路的商人,公子病的厉害,求大老爷们给条生路。
绑匪们见金安仁病的果然已经半死不活了,怕晦气,再加上金安仁出门带的银两多,他们收获十分丰硕,是以往的十倍有余,竟真的大发慈悲放过了主仆二人。
此时金安仁尚有些许意识,一行清泪便顺着眼角淌下。不到晚上,就一点意识都没了,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
仆人吓得半死,哪还敢真的继续赶路?连忙停下来寻医,给家中传去书信。
此时金安仁病的昏沉,却仍在昏迷中咬牙切齿的嚷着要进京让秦岐
死无葬身之地的话。
仆人请来了当地的名医,名医却只瞧了一眼,便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叹息。
“晚矣晚矣,这位公子初时应是小风寒,吃些药便可痊愈。但看样子,你们是有急事要赶路?这一路车马颠簸,不及修养,病入心肺,神仙也难救了。”
仆人闻言,脸色煞白,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只不过是一个下人,私自跟着金安仁出来,回去之后本就少不了罚,现在金安仁还出了这等事,他回去不被扒了皮才怪!
思及此,仆人两股战战。这金安仁平时待下人也不是很好,动辄就要打骂,金家待遇虽好,却也有诸多忌讳,是回去送命还是及早抽身另谋出路?
仆人没有想太久就选择了第二个,至于金安仁,本就没有主仆情深,他能做到这份上已经足够了。
于是大夫说话的时候,他胡乱答应着,却一句都没听进去。只隐隐约约听到一句。
“不过若是张县那位女菩萨梁岚姑娘,或许有办法,你可带着你家公子去看看。”
梁岚,他知道,他家公子就是为了这个女人恨上秦岐,要进京去告御状的。仆人如是浑浑噩噩的想着,送走了大夫,然后收拾了金银细软趁夜便跑了。
等金家的人收到消息赶到客栈的时候,床上已然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金老爷晚年丧子,悲痛欲绝,着人去拿了那仆人,并派彻查金安仁进京所为何事。
仆人被拿到
,自知死期已到,话说的颠三倒四,竟掩去了秦岐是前朝遗孤一事。
即便如此,金老爷自然而然的还是查到了梁岚头上。知道了金安仁为追求梁岚做的那诸多事后,惊怒交加,边是咬牙切齿的骂金安仁逆子,不争气,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的。
末了想到这么个儿子已经死了,又悲从中来,满腔恨意便只得倾洒到梁岚头上。
他就这么两个儿子,长子身子骨自小便不好,四处寻医问药,听说正是那梁岚手中有药才得了一条性命。
但孽缘如此,梁岚救了他一个儿子,偏偏又害死了他一个儿子。
人都是记坏不记好的,更何况是金老爷这种唯利是图的商人。金安仁的死,让他忘了梁岚曾救过他的长子,就连长子稍有迟疑的一句劝,都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知道梁岚与陆家交好,金老爷当即修书一封送去陆家。陆老爷与他是世交,关系素来亲厚。
因此梁岚虽然救过陆渐清的命,还和陆裳裳关系极好,但因陆老爷从未见过梁岚,看过金老爷的信后,便先入为主的把梁岚当做了是一个蛇鼠两端,人前人后不同面的虚伪小人。
恰陆渐清等人明日便要从柳州回来,陆老爷和金老爷一合计,便商定要让梁岚偿命。
终究不是自己的儿子死了,陆老爷没有金老爷那么悲愤,嘴上虽答应着,却仍有些迟疑,对金老爷叹道:“渐清之病,蒙梁岚相救,
金兄,我这般做,是否不太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