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賀家以槍法出名,這把破軍槍隨著爵位,一代一代傳承下來,從他祖父的手裡,傳到了他父親的手裡,最後應該也會傳到他哥的手中。
賀承安見賀令昭進來也不說話,只目光直勾勾盯著他的破軍槍,不禁皺眉問:「何事?」
賀令昭倏忽回過神來。他收回目光,鼓起勇氣道:「爹,我想跟您去北境。」
賀承安一聽這話,便覺得賀令昭是在胡鬧。
「北境是我朝與羌無人接壤的第一道國門,不是能讓你胡作非為玩鬧的地方。」賀承安想都沒想,便沉著臉叱責。
這些年,賀承安一直待在北境護衛疆土,對這個二兒子疏於管教,雖然他在府里時,賀令昭一直裝的溫順乖巧,但只消隨便上街一打聽,便能知道,他不在盛京時,賀令昭做的都是什麼招貓逗狗的混帳事。
賀令昭立刻解釋:「我沒想去北境玩鬧,我想跟您和兄長一樣保家衛國。」
賀承安擦槍的動作一頓。他似是沒想到賀令昭會這麼說,先是一愣,旋即用目光打量著賀令昭。
賀令昭一貫懼怕他爹,但今夜,他卻強行壓下心底的懼怕,竭力挺起胸膛,一臉鄭重看著他爹,希望他爹能感受到他的認真。
卻不想,賀承安打量了他一番之後,冷笑著嘲諷:「就你這副嬌生慣養的模樣,去北境除了添亂還能做什麼?若你當真有保家衛國的想法,把心思好好放在學業上才是正經事。」
北境地處國朝最北面,那裡夏季乾熱冬季嚴寒,又常年和羌無人交戰,能在那裡紮根的人,身體要比常人健碩才成,像賀令昭這樣自小就被呵護著長大的人,只怕沒到北境,就已經趴在路上。
「我倒是想把心思放在學業上,可我開蒙比別人晚,又天生不是讀書的料,即便我再努力也沒用,您還不如讓我跟您去北境歷練呢!畢竟我摸槍的年紀,可比我開蒙早多了。」
最後這句話,賀令昭確實沒撒謊。
他非足月而生,小時候一直體弱多病,而練武有助於強身健體,是以賀令昭五歲就開始習武了,說起來他摸槍的年紀,確實比開蒙早多了。
但賀承安還是不同意。
只是賀承安正要說話時,賀令昭卻先一步道:「爹,您別急著發火,先聽我把話說完。」
賀承安不屑一笑。行,他倒是想聽聽,他還能說出什麼來。
「爹,常言道『虎父無犬子』。您看我哥隨您去軍中,如今年紀輕輕便已是威名赫赫的少將軍了,而我整日在盛京無所事事的這像話嗎?」說到這裡時,賀令昭頓了頓,旋即又小聲道,「再說了,別人提起我,您也面上無光。」
「你還知道,因為你,我面上無光呢?」賀承安劈頭蓋臉就是一通罵。
賀令昭條件反射性想下跪認錯,但想到今夜過來的目的,他竭力忽略掉撲面而來的壓迫,等賀承安罵完之後,繼續央求道:「讀書我是不成了,所以爹,您就帶我去北境吧。」
「不行。」賀承安拒絕的很乾脆。
賀令昭瞬間急了:「為什麼不行?」
「北境苦寒,不是你能待得住的地方。而且兩軍交戰不是小孩子過家家,戰場上刀尖無眼,像你這樣的,若真上了戰場,不過是給敵軍白送人頭罷了。」
「北境苦寒又如何?您與我哥能待得住,我為何待不住?至於您說戰場上刀尖無眼這一點我認同,但我不認同您說,我若上了戰場不過是給敵軍白送人頭罷了這句話。我自幼習武,雖未曾有機會與您切磋過,但我跟我哥切磋過,我能在我哥手底下能過百十來招,怎麼上了戰場就成給敵軍送人頭的了?」
屋內燈火寂寂,外面的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
「若您擔心我跟著您去了,然後受不了北境的苦寒又想回京,那到時您可以按照軍法處置我,我絕無二話。還有您放心,到軍營之後,我願意從小兵做起,不立下軍功之前,絕不讓任何人知道我們的父子關係。」
賀令昭在賀承安面前,一直都是唯唯諾諾的模樣,這是他第一次這般硬氣跟賀承安說話。
他話中條理清晰,一看就不知是頭腦發熱想出來的。頓了片刻,賀承安問:「什麼時候萌生出想去北境念頭的?」
「過完十五歲生辰的時候。」他哥就是十五歲跟著他爹去北境的。
「爹,您和我哥是保家衛國的大英雄,我不奢求將來有朝一日,我能像你們一樣得百姓稱讚。我只盼著,日後百姓提起我們父子三人時,對您和我哥是讚頌,到我這裡時別只剩長嘆一口氣就好。」
賀承安握著破軍槍,看著賀令昭青稚但堅毅的臉龐時,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或許他該給這個二兒子一次證明自己的機會。
但賀承安還沒來得及開口,外面就傳來了紛亂的腳步聲。
下一瞬,披著狐裘的昭寧大長公主,便冷著臉從外面進來了,身後跟著王淑慧並賀令宜夫婦及沈知韞等人。
沈知韞完全是一臉懵。
她回到院子沒一會兒,靜蘭就步履匆匆進來道:「二夫人,大長公主突然又折返回來,一臉冷色往侯爺的書房去了,夫人和大公子等得了信也往過趕了。」
沈知韞立刻想到了還沒回來的賀令昭,她當即便讓人提了燈籠,也匆匆趕了過來,正好在賀承安院外遇見了昭寧大長公主等人,旋即一同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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