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纳特太太在休息室里等不到她迫切想亲近的二女儿,只好拉铃吩咐女管家来问。
她还在怀孕初期,却很容易疲倦犯困,先生和女儿们担心极了,恨不得请她在舒适的二楼别下来。
班纳特太太刚开始也小心翼翼的,从城里回来后在床上躺了两个礼拜,谁知道她的精神竟然大不如不知道怀孕的时候,浑身都没力气。班纳特先生连夜到梅里顿请了医生来,那位医生却对班纳特太太怀孕的诊断半信半疑,班纳特先生十分恼火,夫妻两个都对这位医生的水平产生了怀疑。班纳特先生第二天清晨就冒着细雨骑马去城里请教明国的医生,还有幸请回了一位能出诊的学徒。
幸好太太没什么大碍,医生学徒建议班纳特太太每日到草地上散一会步,其他时候还是尽量静养。班纳特太太的年纪不小了,先前身体又不太好,这个孩子会比前几个要辛苦的多。
现在,班纳特先生每天都要抽出半个小时亲自陪太太在朗博恩附近散步,有时候是空气清新的早晨,有时候是阳光正好的午后,这已经成为邻居们眼里的一景啦。
“真的?”伊丽莎白捂着嘴小声笑道:“爸爸真这么体贴?”
走在前面的班纳特先生轻咳了一声,随即快步上了二楼,把两个说悄悄话的傻姑娘撇在后面。
简的大眼睛弯弯的:“莉迪亚说别的太太羡
慕妒忌极啦。玛丽亚告诉她,就连卢卡斯太太,都用好话劝爵士先生多与爸爸来往。你知道,爵士先生自从班纳特先生成为本镇的‘太平绅士’,就不太愿意登门了。”
伊丽莎白笑道:“结婚之前,先生们当然很乐意邀请小姐们一起散步,那时候就算是看落叶、石子儿都是美景。可一旦结了婚,小姐们成为太太,情况可就完全不一样啦,先生们宁愿在马厩里陪着他的马也不愿意和太太多待一会儿。打猎、玩牌、跳舞、闲谈、钓鱼……哪一样不比太太更吸引他们呢?”
简早习惯了莉齐的言语尖锐明快,况且她说的都是事实。只在简有限的见识里,朗博恩附近的二十多户人家,只有爸爸愿意陪妈妈散步。其他脾气温和的好先生们,卢卡斯爵士对谁都客气礼貌,对爵士夫人也这样;而金先生,简本来很尊敬佩服这位学识渊博的绅士,可当他毫不觉得羞愧的养了个情。人之后,简就不太愿意他来朗博恩拜访了。
“你说的对。”简她怔了一下说,不知道想起了谁。
“莉齐,莉齐!”班纳特太太叫道,她的脾气更急了,以前能等五分钟的事情现在只能等一分钟。不过大家都心甘情愿的体贴她,就连最好动的莉迪亚也如此。
“可把我们的小妹妹憋坏了。妈妈自从怀了孕,就希望在家里的所有人都待在她能看见的地方。要不
然她就要叫我们。”一边走,简一边提醒伊丽莎白。
班纳特太太迫不及待地想跟伊丽莎白分享她的喜悦:“……太神奇了!莉齐,班纳特先生和我都惊呆了,我们完全忘了高兴,也没能及时给医生道谢。我生了五个女儿,都总是在肚子鼓起来才知道自己怀孕,我的小水滴总是不太正常,这使我后知后觉……”
说到“小水滴”,还有女性文雅的称作“在红河上漂浮”,其实都是指女人不得不面对的‘好朋友’,尤其在这个没有卫生棉的时代,绝对是一道大大的难题——伊丽莎白幸运的,在不久之前刚刚才产生这麻烦。
萝拉小姐因此有些嫉妒,在这上头她已经承受了数年辛苦。
伊丽莎白在离家寄宿前,班纳特太太曾经特意送给她两块‘秘密的布料’:两片细棉布缝成的一个布袋,布袋两头有一条可以系在腰上的绳子。太太嘱咐女儿,布袋里可以塞草纸或者棉絮,为此特意多给了她半磅的钱用作这上头的花销。
伊丽莎白在陶丽丝的卧室里又迎回了‘老朋友’,在别扭的带上妈妈的布袋之后,她连路都不会走了。
这时候,轻薄典雅的长裙就成了淑女们的噩梦,走动起来,裙子贴到身上,曼妙的曲线中间凸起一块……伊丽莎白只好尴尬的在夏天用厚布的长披肩遮住身前,她亲爱的朋友萝拉小姐给她介绍一件在贵族淑女们之间流传
的“好东西”——一件用吊夹固定住的安全围裙,其实就是布袋系在腰间的绳子上又添了一块围布。
这能缓解淑女们的难堪之处。围裙用厚亚麻布制成,只要布袋里别像伊丽莎白那样塞太多的草纸,再穿上一件外裙繁复些的修米兹·多莱斯,身形上就掩饰的差不多了。可这种好东西谁用谁知道,上厕所不便也还能克服,但腰臀部的一大片痱子是实在难受极了——常常痒到极致后又被汗水浸的生疼,淑女们只能忍着,脸上还得摆出恬静自然的样子。
第一次煎熬之后,伊丽莎白不得不去肯辛顿的中药店买了些药胶来涂抹那连成一片的密密麻麻的红色疹子,亲近的朋友们看了效果之后简直如获至宝。小姐们偷偷流传起来这种神奇的舶来药,莫名其妙的伊丽莎白又收获了几个高级生淑女的友谊。
她还带来几罐送给姐妹们做礼物。除了最小的两个,玛丽今年春天也有些这些女人的小烦恼,她脸红红的把玩那淡青色的陶瓷小瓶子,里面是一种红棕色半透明的胶状膏体。
在班纳特先生短暂的离开去见农场的工人、处理事务时,伊丽莎白迅速将包括卫生围裙在内的礼物分给女眷们,连吉蒂和莉迪亚都有:“这些药胶放在抽屉里,能存放好几年,当膏体浑浊的时候才会坏。”
伊丽莎白一想起卫生围裙仅仅包在身上的感觉,就忍不住难受,她
想她又有了要奋斗的新事业。
吉蒂和莉迪亚笑嘻嘻的,她们发育的比几个姐姐快,或许马上就能用到了。姐妹们在家里度过不方便时期当然比莉齐要舒适得多,至少她们可以躲在卧室里,而不用打扮得体的去上课和晚宴。
班纳特太太把她的那份放在匣子里:“比起草纸和棉絮,其实有种东西更好用。在我小时候,有一种沼泽苔藓,特别能吸水,只需要一小块,姑娘们就能体面的度过一天。那时候在卖布料的商店里,只要告诉店主太太‘干苔藓’,就能买到一整包,足够两个月使。”
太太难得的感伤起旧时光来,引得女儿们纷纷围着她安慰。班纳特夫人很快就高兴起来,她比划着跟女儿们说她年轻时最讨厌的桑席小姐的糗事:“她向别人炫耀她的细腰、坠满蕾丝和珍珠的蓬起来的礼服,在先生们恭维她时捂着嘴装模作样的笑……结果她的血苔从布袋里掉了下来,她提起裙子离开时正好露出来。哦,天呐,你们想象不到有多好笑,那时候人们可都没跳舞,她还特意吸引人们的注意力成了那场聚会的中心。”
正巧这时班纳特先生回到二楼,“你们在笑什么?为什么不等可怜的爸爸回来。我只希望别再有事务打扰这难得的休息时间啦。”班纳特先生装作埋怨的样子。
班纳特太太立刻把视线看向他,上下打量了几眼才说:“我们
在说桑席小姐,班纳特先生一定很想听?”
可怜的绅士立刻苦了脸,十多年后,这位先生再次尝到久违的酸果子。只不过这陈的太久了,叫他直说吃不消。
莉迪亚依偎到伊丽莎白身边,调皮的笑道:“哦,爸爸居然主动问桑席小姐,看来今晚的活动很快就能结束啦。好莉齐,过几天你能陪我去菲利普斯姨妈家住两天吗?只要在家里,妈妈总想我呆在二楼,这可太折磨人了!”
伊丽莎白捏捏她的小脸:“当然乐意,但是你得先告诉我桑席小姐是谁?我从来没听说过班纳特家有这样一位朋友。”
小妹妹捂住嘴噗噗的笑:“千万不能有,不然受罪的可不止爸爸啦!”
玛丽小声告诉姐姐:“桑席小姐,妈妈年轻时的邻居,她们不太和睦。她是绅士家的女儿,嫁妆也很丰厚,据说追求者和妈妈一样多。”
“这些都不重要!”莉迪亚打断三姐的话,笑道:“最重要的事桑席小姐曾经很中意班纳特先生,爸爸还与桑席小姐跳过几次舞——舞会上跳舞是多么平常的事,可妈妈不这么认为,她不知道怎么计算的,说爸爸和那位小姐跳的舞比追求她时跳的还多……”
女儿们窃窃私语父母的旧新闻时,另一边班纳特先生已经头晕脑胀啦,班纳特太太的功力又加深了。
“亲爱的班纳特太太,你一定口渴了。”班纳特先生在班纳特太太说完一句后
,飞快的插话道。
他起身给太太端来一杯水,伊丽莎白特意分神看了一眼,居然是热的白水。
班纳特太太很享受这殷勤的服务,边喝水边还向先生假意抱怨:“真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喝茶,还要喝这种热乎乎的水——这倒和莉齐的习惯有点像。”
“亲爱的莉齐,难道城里流行喝起热水来?”
班纳特先生不打算再继续这种闲话,他对太太说:“好太太,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同意。”
“我们得赶紧决定是租一座房子还是新买一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