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拉铃叫来萨拉,将那包东西给她:“交给贝克先生。顺便,请他十分钟来一下楼梯,我昨天写了一封简信需要他帮忙捎带。”
吩咐完,小姐便上楼去,迅速找出纸笔,潦草的写了一封简短的信。然后匆匆塞进一个当初薛大夫送来明国信封中,连口都没有黏上,提着裙摆下楼来。
贝克已经在楼梯下等着。伊丽莎白把信递给他,贝克先生弯下腰:“还是肯辛顿的丝国医院对吗,伊丽莎白小姐?”
伊丽莎白笑道:“没错
。但那不是医院,是个药铺。”
贝克耸耸肩,在小姐转身的时候随即又说:“或许得耽误一两天,伊丽莎白小姐。您知道,老爷最近没有吩咐我去城里。”
伊丽莎白摇了一下右手,“没关系,不是什么急事。”
贝克先生现在对伊丽莎白就像对班纳特先生一样尊敬,他丝毫不敢轻心,目送小姐轻盈的上楼后,马上就拿着信敲响书房的橡木门。
“伊丽莎白小姐让我给肯辛顿送信。”
班纳特先生接过信来,里面满是那些丝国的四方的字,他一个也不认识。犹豫了一下,先生道:“你去办事的时候顺便替她送去吧。这一封和从前的没什么两样,我想跟克劳德没关系。”
贝克先生仍旧有些心惊胆战,他实在是被先前伊丽莎白小姐的表现吓着了,她就像那种、那种冷静的疯子——就算是男人,也不会拎起燧发枪就给一子弹。贝克毫不怀疑,如果今天出事的是莉迪亚小姐,等老爷和他见到克劳德的时候,那个恶棍已经是具冷冰冰的尸体了,他必然死于伊丽莎白小姐手里的那把旧枪。
楼上,伊丽莎白用浸过油脂的鹿皮片包裹着子弹,动作轻巧细致的给这把旧枪上弹丸,她用丝绸轻轻的清理保养它。
贝克先生实在想的太多了,伊丽莎白骨子里仍旧是那个长在红旗下没见过大乱子的种花人,无论如何,她都下不去手杀人。但这不代表她能忍
耐着指望恶人受上帝惩罚。伊丽莎白相信一个亲戚稀少,却能护庇的住农场和庄园的绅士,必然有他的手段,可是她仍希望自己出‘一份力’。
伊丽莎白胸口的那团愤懑痛苦的火焰熊熊燃烧,必须得找一个出口才不至于灼伤主人:属于克劳德先生的恶果,得让他新鲜热腾的吃下去才行。
没有哪儿的货物能比海船上更华贵美丽,也没有哪里的空间比船底舱房更黑暗绝望。
这句话是安东尼先生说的,那时他边看报纸,边轻描淡写的告诉伊丽莎白:“生意好了总会招来些小麻烦,或者,年轻漂亮的小姐也偶尔会有点烦恼。不过别担心,我的船很乐意为您服务。”
他手里的那张泰晤士报上登出一大批被法庭判处流放的罪人名单,老亚特伍德和他的儿子们就在其中。
伊丽莎白在城里的生意倒是很顺利,有好几方势力都在看顾。仅有的两次,竟然都是朗博恩的事情。
从三点开始,整个朗博恩再也在没看到贝克先生的人影。
一直到结束了晚饭后悠闲的喝茶时光,大家都像往常一样。只有班纳特太太有些担心她的小宝贝:“可怜的莉迪亚,她最不能忍受这样热的天气,每年夏天都要生病!”
班纳特先生安抚下太太,叫她不要打扰孩子休息,随即又说:“农场里有些事,我得去书房多待会。亲爱的班纳特太太,希望我上楼的时候不要打扰
了你。”
班纳特太太脸一红,很不好意思在孩子们面前说这个——两个老夫妻,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又睡到一间房间里去了。要知道,按照英格兰普遍的观念,夫妻同房仅仅为了生育下一代,体面的绅士们都该与妻子分房睡。
女儿们都识趣的装作没听见父母的话,她们簇拥着太太,很快到她的小起居室里去。
书房的烛火一直亮到很晚。直至深夜,隐约的马蹄声停在屋子附近,然后一个披着斗篷的人夹带着夜里的凉气悄悄的进了班纳特先生的书房。
伊丽莎白光着脚,从楼梯上悄悄下来。
“……我们先找了他,没多久卢卡斯爵士也找到了他的家,给了他一些钱……克劳德高兴极了,他跑到城里的酒馆去喝酒,吹嘘说马上就要当贵族的女婿……我们守到很晚,正想动手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十几个壮汉……他们打断了克劳德的腿,把他从巷子里拖到街上,说克劳德赌输了一大笔钱,还偷了赌场客人的怀表……他们要把克劳德请去还债……可班纳特老爷,这些人,不太像赌场的人,有点像海盗!我在码头做过事,他们身上的腥味和血味,我闻过一次就记住了……”
伊丽莎白没有继续听,她像个幽灵一样,无声无息的上楼,平静的在床上躺下来。
那封信上只有短短两句话:跟着送信的人,找强。奸犯克劳德。
‘我真坏呀,’伊丽
莎白心想,‘可惜我怀的还不够彻底。’
不过安东尼先生这样得力,那么她可以考虑为吕饤先生开一家明式餐厅了。吕师傅只做点心厨师实在太大材小用,而且安东尼先生会是一个不错的合作伙伴。
月光透过玻璃窗在四柱床前播洒上一层银沙,伊丽莎白看着那片月色慢慢睡着了。就在几十英里的一座气派建筑的露台上,再次失眠的达西先生抬头看着那轮又大又圆的月亮,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已经整整两个月没收到莉齐小姐的信了,而明天他和乔治安娜必须启程返回德比郡,主持那件巨额的投资事务。
德比郡距离伦敦这样远,信件总会因为各种难以置信的理由耽误甚至丢失,达西先生几乎马上就担心起冷漠的小姐会彻底忘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