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安暗道不妙,若方多病真被揪出来,自己脱不了干系也断不会坐视不理,偷偷掂量几下身上揣着的药量,对付在场之人绰绰有余。
卫庄主鹰隼般锐利的眼神从几人身上一一扫过,直到葛潘跟前停驻,手一探,抓出一把刻着字的匕。
百川俱下,激浊扬清--这是百川院中人的配器。
方多病虽不能确定此人身份,却也无法对疑似同僚的葛潘袖手旁观,贸然出头却会惹来怀疑,关键时刻,李莲花现身说法,才为葛潘搏来一夜生机。
待众人押着葛潘离去,方、陈二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陈安安把落至手边准备随时扬出的毒粉默默收回,这种小动作,难逃李莲花的眼睛。
“你身上藏的东西还挺多的啊,之前是毒针,现在又是什么宝贝?”李莲花意在调侃,目光流连在她被袖摆遮掩住的手上。
刚才被李莲花故意吓唬的情绪还在,陈安安觉得他今日犯下的“恶行”实在太多。
陈安安捋起几缕覆在眼前碍事的丝拨,没好气道,“不带多点,怎么有底气出来江湖行走,省得某些人把我当成只会撒疯乱跑的软脚蟹。”
说完,她大大方方从袖间暗袋拿出几包好生保管着的小纸包,抖擞几下。
陈安安直眉横眼的样子透着万分的娇俏,一点不可怕,倒活像一只平日里温顺黏人,耍起小脾气来还是谁靠近就想咬谁一口的炸毛小猫。
幸好狐狸精是条狗--李莲花如是想道。
方多病盯着那几个纸包,很是好奇,探头问道,“你这不会又是什么毒粉毒药丸之类的吧,不是说自己是大夫么,怎么净钻研些毒术。”
耍性子的人最忌讳别人避而不理,眼见李莲花噤声揽着袖子退至旁处,无人搭茬气便无处可使,此时方多病这番看似不合时宜的提问倒给了陈安安消气的台阶。
“药治好人,毒治坏人,两者并不冲突”,陈安安仰,本就是个气性小的,有台阶便顺着下了,加之谈论到自己擅长的领域,嗔怒又压下去大半,“毒药,毒药,是毒也是药,有毒才有药,它们本是一家。”
这些话都是一些师父常挂在嘴边的唠叨,听多了自然记在了心上,初听这番言论也许觉着荒唐,认为不过是不入流之辈的矫饰,后面慢慢接触医术药理,才愈理解话中之道。
“蛮硒粉--听说过没有?”陈安安玉指一送,夹住其中一份放至方多病掌心,他稀里糊涂地接下,左翻右转端详许久。
方多病是外行,对毒粉药剂的研究只限于出名常用的那几种,听了这个名字觉得耳熟,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怎么这么耳熟?总觉得在哪听过。”
“收好啊,小十八送的可是好东西”,李莲花神色淡淡,似乎不是很在意药粉没自己份的事情,只是怕某刑探好奇心旺盛,脑袋一时搭错筋,翘着手好心提醒道,“也别乱拆,小心变成小傻子。”
蛮硒粉--三十年前,名驰江湖的鹤霄大侠结怨于毒师木九方,他便是以一抹蛮硒粉,令桀骜之人俯称臣,痴痴傻傻跟着十日间游遍九州三十六郡,受尽折辱,最终毙命于凌云峰顶。
鹤霄大侠故去不久,木九方也死了,这毒粉被传得神乎其神,有说能操控人心的,有说能散尽功力的,余下的部分离落到黑市上售卖,一匙千金,有价无市。
十年前就销声匿迹的东西,如今出现在陈安安手上,一拿就是几包,可见她不是家底丰厚就是来路非凡。
方多病将信将疑,却仍把它当宝贝一样好生收进怀里,“多谢啦,不过凭着本少爷这身武功,你那毒粉怕是派不上用场咯。”
方多病挺着腰好生得意,明明是些傲气之语,但拳拳热血之心,一片赤诚,并不会让人生厌,想必就算他知道卫庄里有位无比厉害的人物,也依旧会放下如此豪言。
陈安安欣赏的正是他这番少年意气,不分人而向,也不对前路生怯,连同旁边少年老成的那位,三人本质上是相通的,才能总会总在一起,伴着走了这一路。
“也谢谢你刚才帮我解围,多谢了”,方多病自然没忘刚才李莲花主动替他解围之事,语气意外正经,若不是他站出来,自己保不住葛潘。
“我不是帮你,我是怕死啊方少侠,要么把你供出去,要么就只能帮你咯!”
“把我供出来!”方多病一听可不得了,这混蛋竟还揣着这种心思,惊疑的声音不自觉提高几度,又后知后觉急急捂住自己嘴巴,忙不迭跟陈安安告状,“你听他说的什么话!”
明明就是好心,李莲花偏偏不承认,每次都用这种方式把真心挡在外边,陈安安只能顺着方多病的毛,努力把水端平,“算了算了,他就那德行,你跟他计较什么。”
“还有你,别以为有东西在身上就什么都不怕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别掉、以、轻、心。”
陈安安刚还在帮李莲花说话,没几下功夫就被他反手用匕刀柄敲了脑袋,力度不重,倒凸显出来他的语重心长。
虽然认识李莲花之后陈安安总会遇到些麻烦,总在各种破案现场穿梭,但胜在自己乐在其中啊,明明他自己才是最容易受伤的人,反而老是替别人操心。
“谢、谢、提、醒!但是我每天真的都很小心,你真的不用担心我,我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陈安安连用三个“真的”以表达自己的情真意切,即使老是在李莲花那受气,却也狠不下心真的不管他,“三个人里面你最该关心的是你自己,喏,给你的。”
留下够用的分量,陈安安把剩下的三包蛮硒粉都塞了过去,这一分一毫可都是她亲手把槿竹山上的那一罐子药粉刮了半数以上,小心装好带下来的,很是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