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庸,这盆放那边。”
“阿庸,那块撤掉。”
“阿庸……”
后院凉亭,石桌上。
几日的阳光沐浴下,南瑶得以休养的脸色终于恢复些许红润。
小环小心翼翼地给她递茶,而后一旁静立候着,听她差遣阿庸进进出出地忙活。
自从后院住进了个主子,送茶的提零嘴的下人蜂拥而至。
借着献殷勤顺道瞧一眼这个失踪多年的宅主人的爱女,是否斜眼歪嘴下巴有一指甲盖大的黑痣的模样。
可一看才知晓,个子虽不高但中规中矩,脸蛋小巧却有一双扑闪着浓密长睫的大眼。
举手投足间俏皮又不失优雅,是个让人一眼就能记住的长相。
根本就不是传闻中的奇丑无比!
一个下人用娶媳妇的老本打上保票后,一传十十传百,手头有活的没活的纷纷偷跑到后院。
南瑶瞥见门缝堆叠的窥视,认真地剥了一堆瓜子肉,又撑着个脸一把塞进嘴里,恶狠狠地盯着一旁惴惴不安的人。
小环自知理亏,只能把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挤上。
元妈原本想将她的画像挂出,放出消息通知宅中上下曾在外漂流多年的主子回来要好生伺候。
谁知小环把准备好的画师截胡了,贪几个银子也就算了,竟找了个不靠谱的画工,一顿操作猛如虎把她画成个粗汉。
也正因如此,她才得知,早在她去往仙界的元妈心思缜密到有些渗人。
当年塞了银两给元妈,可那些碎银只能勉强支撑几十年。
没想到,父亲在世时的旧业得以维持,养活叶宅直至如今几百代人。
但,美貌毁于一地的事教她如何容忍?
阴谋算计到她头上教她如何不气?
要不是受不了元妈的跪拜求情,早就想把这丫头的屁股抽上几十鞭子好长长记性。
而提起元妈,她又得掐摁人中了。
不是她不想住上那主院,而是她也就客气问问没来凡间这些年都有哪些趣事生。
哪知元妈讲到嘴边都起沫,还在掰数指头宅里有过多少只忠犬的子孙后代,就差把每一任管家的骨头给挖出来解释个遍。
睁眼讲,睡着也讲,生怕错漏哪些消息给她。
如此尽心尽职的老妇人她实在于心不忍,足足忍听七日七夜的苦口婆心。
思及此,她决定不理琐碎坐稳废材之名几日。
不是拥有至高无上的血脉的南瑶仙尊,而是那个原本体弱多病的凡间女子,叶漓。
“走开,别挡我们看小姐。”
“你干什么!”
“浇花。”
“你!”
后院不大,因而侧门的吵闹声句句清晰入耳。
她捻着瓜子的动作放慢不少,眼睛有意无意地偏向挪动盆景的人。
看着阿庸气走几个肉已挤出门缝的老色鬼,小环捂嘴偷笑心里头拍手叫好。
微微转头望向主子有何表情,得来的只有不悲不喜的神情。
仿佛世间一切若与她不相干,多看一眼依旧经不起任何波澜。
有那么一瞬间,让小环心生错觉,眼前的小姐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而在下一秒,小环彻底打消了荒谬的念头。
自家小姐提着白色的衣裙,就这么躺在泥地了?
真好,尘土就是这个味儿。
看着小环扶着桌子还在目瞪口呆,阿庸把着移土的铲子僵在空中。
她双手撑在耳后,心想,得眨个眼示意两人这是小场面。
毕竟,被闷坏的散漫引突如其来的举动,总归难以让人理解。
然而,也不知两人是心有灵犀还是故意为之。
烈日当头,三人齐躺泥地,各自手捧腹前,画面安详而宁静。
哎!看来,乱眨眼的习惯她得改了。
可转念一想,比起那个只有白日黑夜更替的仙界,她想要的不正是有风声雨声吵闹声的凡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