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罐子的助眠效果很不错,梦里沈珞如愿以偿的分到了他惦念了许多年的糖果。
每一颗都是他喜欢的味道,彩色的新糖纸没有变得皱巴巴,他的小少年也依旧爱着他。
可梦境就是梦境,再怎么美好,回归现实后也不过是一场空欢喜罢了。
上午十点,沈珞一手抱着存钱罐,一手捂着酸痛的脖子,迷迷糊糊的从地下室走出来。
圣诞节如约而至,窗外下着的丝绵小雪倒也应景,只是那阵偷偷窜入的风依旧很冷,就跟沈珞手机里永远等不来回复的消息一样冷。
把存钱罐放在茶几上后,沈珞站在落地窗前发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年的生日,恐怕他又要一个人过了。
他红着眼眶,朝漫天雪花双手合十,小声道:“希望三十一岁的沈珞,能学会习惯孤独,也能学会习惯不被爱。”
以前的沈珞,年年都在盼着能与顾离重归于好,可这最后一次的生日愿望,他想许得切合实际些。
简单点好,容易实现。
即使最后结果不尽人意也没关系,至少失落感不会那么强烈,也不会让他疼得说不出话。
散漫空中的白雪融进那双空洞洞的明眸里,变成雾气茫茫的水珠,顺着眼角悄然而落的声音,轻得像是一根毫不起眼的银针坠入海面。
直到赤裸的双脚被冻到毫无知觉,沈珞才慢吞吞的挪到浴室。
他准备洗个热水澡暖暖身子,然后再去把治疗抑郁症的药退了。
几个瓶瓶罐罐就花了他将近一万块,直接扔了实在太可惜了,如果退不了的话,他就挂咸鱼上低价转卖,至少能收回点棺材钱。
浴室里常年都开着暖气,从花洒内不断涌出的温热形成几层朦胧的雾气,随着水流涌动,沈珞那副近乎病态的身体,也在镜面上若隐若现。
数十条伤疤零零散散的分布在他全身各处,突起的骨架被一层枯黄的皮囊紧紧包裹着,那些过去多年都无法消散的瘢痕,在刺眼的灯光下显得更加的狰狞丑陋。
好像从踏入顾家的门坎开始,他沈珞就没活过一天好日子。
他并不是顾家收养来的儿子,借用顾峥的话来说,他只是一个随时可以被抛弃置换的贴身保镖。
可沈珞都不能算作保镖,因为除了管吃管住以外,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工钱,就连当初学画画的钱,都是顾离偷偷攒给他的。
虽然他是顾离亲自挑选出来的人,但如果想要长期留在顾家,他所要经历的折磨,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
在军队练习散打格斗的那些年,顾离总是会隔三差五的飞过来看他,可要是沈珞身上出现了新的伤口,那个十几岁的小屁孩就会急得直掉眼泪。
久而久之,沈珞便对自己的伤疤闭口不谈了,他跟顾离说起的,都是他今天又打败了多少人的丰功伟绩。
那个傻乎乎的沈珞总是如此,即使吃尽了苦头也学不会心疼自己,他心疼的,只有那个曾经满眼都是他的小少年。
刚从炼狱里爬出来的那天,满身伤疤成了沈珞最引以为傲的印记。
可如今呢,只不过是一具极其丑陋的躯壳罢了,所以他的阿离会厌倦他很正常,毕竟他自己看着都倒胃口。
沈珞吹干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在衣橱里挑选了一件灰黑色的大衣裹上后,便出了门。
刚坐上驾驶座的瞬间,沈珞又猛得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急匆匆的折返回别墅,弯腰吻了吻茶几上的存钱罐后,才心满意足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