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婵经过漫长的沉睡,终于苏醒。
山洞里,灯火不息,依旧明亮,昼夜不分。
她侧身躺在地上,蜷成一团,抚着头,脑子一片空白,眼睛巡视四周,直到注意到洞中那一团肉团子,才猛地从地上爬起来。
四象闭着眼睛,身体乌青,气息几乎要断了。
杨婵呼吸一滞,连忙将石床上的肉团子抱起来。
她还那么小,刚刚降生,未曾被母亲温柔地抱在怀中,就丢在这寂寥的山洞里,濒临死亡。
幸好她是四象蛊,生命顽强,即便被丢在那里一天,也没有死去。
杨婵侧过头,将耳朵放在她的鼻前,感受到了她轻微的不能再轻微的呼吸声,在那一瞬间,她松了口气。
温暖的床褥被茶茶撕得七零八落,杨婵将就着褥子给四象做了个非常简陋的襁褓,将她包在里面,而后,她隔着襁褓将四象紧紧抱在怀里。
良久,她的体温传到了四象那里,将她一整个身体烘热,她变得有些僵硬的四肢微不可见地动了动。
杨婵抱着这么幼小的婴孩儿,几乎要忘了这是少舸口中可怖的四象蛊了。
四象呆在她的怀里,闭着眼睛,肖似母亲的雪白的皮肤在乌青过后透着微微的粉。
杨婵看着她可怜的小模样,想起来,她晕过去不知道多久,四象在此期间一直没有进食,她当机立断,打算给四象找点吃的。
可是,刚出生的婴儿能吃点什么呢?
杨婵将好不容易愈合的手指送到四象嘴里,幼小的婴孩儿,牙齿都还没有长出来,却已经学会了吮吸。
她跟她的母亲不一样。
她想活着。
杨婵经过艰难的思想斗争,最终决定冒着风险带着她出去找恰好在哺乳期的奶娘。
她就这样带着四象出了那个幽深的山洞,来到了自由烂漫的旷野间。
平日里,她总是提着灯在深夜的时候,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抄着小路从阿大家绕路来到这里,无论出门还是回屋都在深夜。
可这一次,日光正盛,阳光正好,杨婵正在站在旷野里,在阿大家就失去了踪影。
没有人知道她在哪,她也无法说明她在动乱的前夜里究竟做了什么。
当沐浴在阳光中时,杨婵猛然从无措的迷茫中苏醒,她低下头看向怀中的四象,眉头越皱越紧。
而在另一边,四象蛊直到茶茶彻底化作一具骷髅后彻底消失。
申公豹一边将武庚放在一边封住他的经脉防止蛊毒扩散,一边冷着脸指挥士兵去搜查茶茶身上可能存在的阴符经。
将士们方才见证了“神迹”,不敢轻易触碰茶茶的遗骸,他们手持长矛,围成一圈,慢慢靠近,然后闭上眼,屏住呼吸,一举撬开了遗骸外过于宽松又简陋的衣服,仔细搜查,发现里面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们将情况禀告了申公豹。
申公豹
坐在武庚身边,闻言,掐指几算,冷不丁地说:“看来昨夜还有别的人搅浑水。”
李靖当即反应过来,道:“军师是说还有别的同伙?”
申公豹不答,他反问李靖:“陈塘关这些日子防卫森严,九苗反贼到底是如何进来的?”
李靖不解。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李靖脸色一白,问:“军师是怀疑出了内贼?”
申公豹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李靖立即说:“绝对不可能!”
“这些兵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绝对不会出问题。”
“绝对不会?你拿什么保证?”申公豹指了指被安放在床上的武庚,“拿你我的项上人头吗?”
李靖怔忪,良久,垂头,拱手,道:“军师说的是,我不敢保证,今日太子在陈塘关中出事,我李靖难辞其咎,必会以死谢罪!”
“只是。。。。。。”他的头垂得更低,“万不要牵连我的家人。”
“牵不牵连的,轮不着我说,”申公豹盘腿坐在地上,双手撑着膝盖,无奈地说,“我现在都自身难保。”
说罢,他忽然皱起眉,捂住嘴,剧烈咳嗽,然后吐出一口黑色的毒血。
李靖微微瞪大眼睛。
申公豹深吸一口气,随手擦掉脸上的血,更加无奈,他将那口气叹出,道:“四象蛊强烈霸道,我一个散仙尚且如此,太子殿下身为凡人,刚刚靠那个罪女太近了。”
“他的性命危在旦夕,不过今天的一切消息都必须封锁,不能传到朝歌。”申公豹抬起头看向李靖,道,“李大人,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说什么,您明白吗?”
“可是瞒报。。。”
申公豹打断了他:“做人不必那么死板。”
“太子若命真要绝,我们一个也跑不了,这种临头的大祸自然是越晚越好,但如果太子活下来了,我们就是拯救太子的大功臣,别说死了,荣华富贵到时候都是泼天的,”他慢悠悠地说,“李大人,时间是很宝贵的东西,为什么不能为自己多争取一些呢?”
李靖迟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