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太天真了,我以为自己找到了回家的希望,但其实那只是一根永远也爬不到尽头的绳索,我就那样不上不下的吊在半空中,往上看,完全看不到出路,往下跳,就是粉身碎骨。”
江野上身前倾,手肘撑在面前的圆桌上,双手抱住了头,似乎不愿意面对这浸透在绝望中的过去。
宋云生递了杯水给他,安慰道:“没关系,慢慢说。”
江野握紧水杯,他的手微微抖,杯中的清水荡起了轻浅的波纹。
“大概过了半年,我慢慢崩溃了,我开始痛恨这个自己亲手争取来的机会。”
“我坚信迷宫根本没有出口,是墨恩斯在耍我,于是我像个无赖似的骂他,攻击他,然后又使尽浑身解数去讨好他,求他给我一个新的机会。”
“他当然不会给我,我只能继续琢磨迷宫,而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挑战失败,墨恩斯都要在晚上强迫我补交‘门票’。”
说到这里,一直沉默不语的雷因·哈德尔忽然抬起手,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门票具体是指什么?”他问。
宋云生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示意他闭嘴。
门票这个词具体指什么,不言而喻。
在那种情况下,为了活下去而出卖自己的身体,这没什么可指责的,事到如今也没有必要去揭江野的伤疤。
江野怪异地看了雷因一眼,心中彻底对这个冷肃的男人没了好感。
“就是上床。”江野直白地回答。
雷因点点头,“我知道了,继续。”
“……后面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无数次的重复,无数次的尝试,最后我在三小时之内找到了出口。”
“墨恩斯信守了他的承诺,开了一扇门放我回家。”
“我在山里走了很久,最后昏倒在山脚下,路过的村民把我送去了医院。”
“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了,我不敢对任何人说起这些事,怕被当成疯子送进精神病院,只能假装失忆。”
江野看向桌上的工作证,证件上的红底照片让他恍如隔世。
在还没有踏入阿尔兰蒂斯,没有遇见墨恩斯之前,他就是那个样子的,永远很有精神很有朝气,不管遇到多少困难都积极向上,相信自己总能想出办法来。
而现在呢,他敏感、多疑,不愿意与陌生人接触,甚至连白天的日光都让他觉得不适,只能找个上夜班的工作。
“这张工作证…我走的那天,墨恩斯说想留作纪念,于是我就给他了。”
“电梯是他开的‘门’,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证件送上来,我们已经一刀两断了,他亲口保证过的…他,他想食言吗?”
江野脸色苍白,瞳孔轻颤,这个猜测让他不由自主的抖,整个人都陷入了极度的恐惧中。
宋云生拍了拍他的手背,轻声道:“我觉得不是这样的,说不定就是想一刀两断,墨恩斯才把证件送上来还给你,这不就代表你们彻底没有关系了吗?”
“…真的吗?”江野小心翼翼地求证着。
宋云生觉得这对话真的诡异,他很擅长跟人沟通,所以朋友们出了感情问题,都会找他诉苦,但他的安慰基本上都是“其实她心里还有你”、“你们的感情还能挽回”等等。
像现在这种“你俩就是彻底掰了”,然后对方听了还很高兴的情况,宋云生也是头一回遇见。
他还想就感情问题再和江野聊几句,但雷因却不解风情,冷漠命令道:“把袖子拉上去。”
“什么?”江野愣了下,才明白雷因是想看他手臂上的纹身。
他挽起墨绿色工作服的袖子,露出从手肘内侧延伸到腕部的黑色纹身。
纹身的形状就像一支长箭,玫瑰与藤蔓交缠其中。
雷因继续道:“召唤出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