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大人有令,前方禁止通行!”
一声断喝如晴天霹雳,将曾希从回忆中猛然唤醒。
待他匆匆拐过街角,眼前的景象令他心生愤怒。
几名膀大腰粗的兵卒横刀站在街口,将几十名起早贪黑、苦苦谋生的百姓拦住。
这些百姓面色疲惫,有的还背着沉重的担子,明显是为了养家糊口而早起贪黑的奔波。
但曾希愤怒的原因,不是百姓的生计受到阻碍。
而是他回家的最近的路,被人堵住了。
有人急着赶路,便从头绳中取出一卷新朝交子,递给身前的兵老爷。
后者收了他的纸币,却转过头不看他。
他便一咬牙,一跺脚,从鞋底掏出了一粒碎银,双手呈上。
兵老爷收了他的碎银,依然不肯放行,只是笑道:
“城外来了帮乱贼,范大人正在西城兵械库举兵,待天亮必定全城戒严,尔等还是家去吧!”
“这,这……那老爷,你能不能……”
“滚!还敢抢老子的钱?”
兵老爷断然拔刀,当场便见了血。
其余百姓惶然不知所措,抱着亟待售卖换取家用的竹篓,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跪下来哀求。
“……”
曾希默默转身,离开了这处地方。
在噩运面前,他一向都是这般无力。
眼下他只能绕行,改走宫城旁的马道至西城,行程增至平日的三倍。
脚伤尚未痊愈,又背着一个成年人,即使他习惯于艰苦的劳作,也明显感到力不从心,步履维艰。
途中,曾希偶遇卫八郎父子,他们正带领百名脚夫,搬运一批红布包裹的巨物。
曾希为避免麻烦,减缓速度,躲入阴影,让卫家车队先行。
可不知出了什么问题,前面的队伍忽然停了下来。
卫家老爷组织起脚夫,在地上忙活着什么。
卫八郎则骑着马,迅速掉头离去。
过了一会儿,车队重新出发后,曾希背着怜影走到他们停留的地方,灯笼稍微一照,便在民宅旁边的柴垛底下,发现了一堆碎石。
仔细看了才发现,这堆碎石原来是几具碎裂的真君石像。
曾希素来无信仰之心。
();() 又因姐姐寻觅仙途,几乎丧命,对这蔽日无邪真君更是毫无感触。
他往那石像面上踩了一脚,继续向宫城走去。
清晨,生物钟如约而至,百姓们如常苏醒。
而头顶仍是一片深邃的黑暗,既无初升的阳光洒落,亦无月华星辉的照耀。
烛火如幽灵般在城内陆续亮起。
有人高喊:
“变天了!”
接着,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了进来,大喊着:
“成都变天了!”
“川陕变天了!”
“大宋变天了!”
在恐慌的重压下,百姓们纷纷站在各自的立场,尝试解读天地间诡异的变化。
曾希没有加入行人们的议论。
他只在乎能否赶在变天前,将怜影背回家中,与姐姐一起赴死。
时间仿佛在一刻半后悄悄溜走。
终于,曾希顺着马道绕过了宫城的西墙,重新踏上前往水磨巷的道路。
身后是宫墙的最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