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则安没当回事,只是顺着他的意思随口一问:“什么事?”
两人逐渐接近千重山的大殿,兰则安远远就听见了那热闹的声音。
器合峰连同主峰在内,共有四十八座山峰,一山之主皆是真仙及以上修为,除却剑修、刀修这两种最常见的器修,还有枪修、戟修、斧修、鞭修等等。眼下宗门大比抽签,起码来了七八成器修弟子,你一言我一语,声音叠加之后,再被风一吹,真是哪哪都能听见。
“藏月山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对不对?”眼看快走到大殿了,蓝义一把拽住兰则安的胳膊,小声问他。
兰则安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还有师尊。”
“我是说,现在就只有你一个弟子。”蓝义用气音说话:“但是在你之前,还有另外一个人。”
“你是说楚崖师兄吗?”兰则安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是这种鬼鬼祟祟的神情。
“嘘——”蓝义慌忙给他使眼色,“别说那个名字!”
兰则安不明白:“为什么?”
“哎?你知道他?!”这下,换成蓝义不明白了,“你是从哪儿听说他的?”
兰则安想了想,如实回道:“师尊跟我说过楚崖师兄。”
“那你——”蓝义伸手挠挠鬓角处的头发,目光四处游走,瞧着就是副底气不足的样子,“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就是那个长相,你跟他……你们俩好像有点像。”
“我知道。”兰则安波澜不惊,不疾不徐地问他:“你就是想跟我说这事?”
见他这么淡定,蓝义反而不淡定了:“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说什么?”兰则安更疑惑了。
蓝义狐疑地望着他,却见兰则安神情不似作伪,坦荡荡的与他对视。
“……你居然不在意?”蓝义不可置信地问道:“我们修仙之人,便是实力再低微,也要有个自己的样子。被别人当成另一个人,便是那个人再好,再完美,却也是不行的。”
“可我就是我,我只是兰则安,我跟楚崖师兄是不一样的。”兰则安神色平静,声音沉稳有力。
我跟楚崖是不一样的。
水镜后,这句话就像是一记重锤狠狠敲在褚漫川心头,让他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蓝义安静了好一会儿,才重重点头,道:“你说的没错,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说,反正最要紧的是你自个儿得想明白。”
“我懂的。”兰则安微微一笑,好奇道:“对了,你刚才说,‘别说那个名字’,这是何意?”
“这你不知道?”蓝义一副你别骗我的表情。
兰则安眨眨眼:“我真不知道。”
蓝义递过去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色,道:“谁带你过来的?”
兰则安不解:“这有什么关系吗?”
水镜外,褚漫川也没明白。
蓝义凑近了些,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因为黎师兄不喜欢听到我们议论楚崖师兄。”
他还不喜欢了?这不是明摆着心虚吗?
褚漫川眼中划过一道冷光。
“你肯定不知道,楚崖当年是为了救黎师兄才仙陨的。”说这话时,蓝义眼中充满了一种奇异的光芒,就好像七百年前他亲眼瞧见了一般。
兰则安思索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法说服自己相信:“蓝义,你说的这些……都是道听途说吧?”
“不是!我说的都是真的!而且大家都这么说!”蓝义看他不信,还有点急了,“当时守山的弟子说,楚崖是突然冲出去的,神色匆忙,不久后就传来他陨落的消息,而黎师兄就是最后一个见到楚崖的人。你说如果不是为了救黎师兄,好端端的,楚崖跑去上古神域做什么?”
兰则安:“这也不能代表楚崖师兄就是为了救——”
“还有啊,楚崖仙陨之后,藏霄仙尊曾去过沧净山和宗主大吵了一架,还把器合峰的峰主之位给了现在的峰主,自此以后就外出游历去了,丝毫不过问宗门的事情。”蓝义似乎知道兰则安想说什么,又道:“在你之前,藏霄仙尊一直都只有楚崖这一个弟子,听说感情好得不得了,唯一的弟子死了,仙尊当然不愿意了!他去跟宗主吵,那不就说明楚崖是为了救黎师兄才陨落的吗?”
兰则安下颌线绷紧,半晌,他问道:“你知道楚崖师兄仙陨之时,是何修为吗?”
“玄仙巅峰,半步金仙啊。”蓝义答得非常快,想都没想:“这个大家都知道。”
“半、步、金、仙。”兰则安似喃喃自语,深沉的眼底,倏然燃烧起了炽热的火焰。
“那时候,黎师兄还只是真仙的修为,但自从楚崖仙陨之后,我听说黎师兄修炼都刻苦了许多。除了时不时去一趟婆娑古境,长年闭关,不见任何人。”蓝义叹息着说道:“这两人还真是有缘无份,可惜了啊。”
兰则安猛然回过神:“什么有缘无份?谁跟谁有缘无份?”
“楚崖和黎师兄啊!怎么听我说半天,你都没听明白啊?!”蓝义理所当然道:“楚崖为了救黎师兄,都愿意去死了,这还不是爱情吗?”
“这怎么能算是爱情呢?我觉得只是同门师兄弟罢了。而且你自己也说了,楚崖师兄是玄仙巅峰的修为,而黎师兄只是真仙的修为,无论遇到什么事,理应是楚崖师兄挡在前。”兰则安皱着眉头,十分严谨,“这跟爱情完全没有关系,自然也就称不上是有缘无份了。”
蓝义茫然地盯着兰则安,呆愣愣地问他:“可是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啊?”
“那你也要有自己的判断啊,不能人云亦云,别人说什么你都信。”兰则安温和地笑了,“方才你不是还劝我,我们修仙之人要有自己的样子吗?怎么反过来,你还糊涂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