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则安没进屋子,只是站在屋外安静地看着夜空。
若是后面真的遇见意外,他好像……依然无能为力。他真的很讨厌这种感觉,讨厌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讨厌自己只能站在师尊后面,被他庇佑。
黑夜像一只大手把人紧紧勒住,空气是潮湿的压抑,兰则安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又一次看见了那把长戟。很奇怪,也很突兀,没有一点预兆,他分明没有睡觉,甚至清楚的知道自己还是清醒的。
那个跟他长得很像的人,也同时、再一次出现在了他脑海中。
兰则安这次没有再问,而是用了肯定的语气说:“你是楚崖。”
对面那个人朝他轻轻点了下头。
兰则安瞳孔骤然放大,即便内心早已有了怀疑,但在猜想没有证实之前,他始终抱有一丝期待。
“你……你没死?”他的眉宇间透出一丝锐利的锋芒。
对面那人嘴唇动了动,说了些什么,但他一个字也没听清,兰则安急切想知道答案,忙追问道:“你说什么?”
“兰则安!”一道陌生的声音在头脑中炸响,兰则安愕然睁开眼,叫他的人竟是屠不休。
“你搞什么?!站着都睡着了?”屠不休简直不敢相信,“你心可真够大的!”
说完,他甩袖而去。
此时的兰则安根本无暇顾及屠不休的质疑,他现在满心满脑都是那个听了无数遍、却不想再听见一遍的名字。
“楚崖。”
楚崖居然没死!他居然没死!兰则安心跳得剧烈,怎么也不敢相信方才的发现。
那人非但没死,似乎还有了不错的机缘,不光改剑道为戟道,还死而复生,愣是找上了自己这个大活人、藏霄仙尊的新弟子。
兰则安被这个想法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想干嘛?楚崖他为什么会找上自己?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屋里响起一道温润的嗓音,兰则安猛一激灵,眼珠动了动,神色几经变换。
绝不能告诉师尊楚崖没死,也绝不能让师尊发现此事。
想都没想,兰则安心里就有了定论。
君子道被他抛诸脑后,他几乎是刹那间就调整好了面部情绪,谦恭地回道:“师尊,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太没用了,什么忙也帮不上。”
“你刚刚化形,这些事你不必放在心上。”褚漫川声音很轻,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
兰则安走到他跟前停住,低眉顺眼地站在灯光下,柔柔的白光打在他侧脸脸颊,无端给他添了分楚楚可怜的脆弱感。
这又是怎么了?
褚漫川狐疑地打量着他,自从楚崖变成兰则安以后,他就时常拿捏不住这家伙的心思了,总感觉面前这个人好像藏着一肚子的心事,整个人别别扭扭的。
“你过来些。”
兰则安抬头看了他一眼,往前迈了半步蹲下身子。
“师尊……”离得太近,兰则安不经意向下一瞥,面前微微隆起的锁骨若隐若现,大半被褚漫川的衣领领口遮住,只露出一点点,洁白无暇,像白玉一般。兰则安晃了下神,声音有些许轻颤。
“跟我说说,这些天你到底在想些什么?”褚漫川抬起手,指尖点上兰则安额头。
兰则安心一颤,连忙避开,生怕褚漫川是想搜查他的记忆。这也是他前几天才从书上看来的,金仙是可以直接查看金仙以下修士的真实记忆,就是过程麻烦了些。
但褚漫川可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伸出的手就这样顿在半空,完全是没想过兰则安会躲开他的触碰,还是下意识躲开。
他收起面上浅淡的笑意,眸色暗了暗,意味不明地看着兰则安。
兰则安心道不好,但实话又不能说,他条件反射抓住了褚漫川的手,攥得紧紧的,马上解释道:“师尊,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那样?”褚漫川笑了,但兰则安却感到一股寒意涌上心头,“你知道我想的是哪样吗?”
话还没说完,褚漫川猛然一使劲,一把拽过兰则安。兰则安被这股突然的力道带倒,半边身子都压在了褚漫川身上,他慌着起来,却被褚漫川死死按住手腕:“做什么?话还没说完,我允许你动了吗?”
褚漫川眉目微沉,漂亮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兰则安。两人目光交汇在一起,兰则安从那双眼睛里清楚的看出了他的不高兴。
“师尊,我不动了。”兰则安决定先服软,“刚才我只是在想要怎么跟师尊说,弟子心里确实有些疑问,就是不知道该不该问。”
“说。”褚漫川脸色还是不太好。
兰则安的手指试探性地动了动,但褚漫川握得太紧,他稍微一动,反而被握得更紧。于是他就歇了抽回手的念头,指尖慢慢牵住褚漫川的手指,食指与食指勾在一起,两人都低头看着,很微妙的一个动作,但兰则安神色从容,不紧不慢地说起了正事:“师尊此行可是要去上古神域?”
褚漫川从两人交握的手上抬起眼,嗯了一声。
兰则安又问道:“那师尊可以告诉我,你去上古神域是为了什么吗?”
他声音有点沙哑,也有些没控制好的紧绷。
褚漫川平静地回了他两个字:“楚崖。”
兰则安紧咬牙关,有种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感。本来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偏偏他还要傻乎乎的上去撞一次南墙。
这家伙……果然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察觉到掌心中的轻微颤抖,褚漫川心思微动。
兰则安微垂眼睫,内心深处泛起一阵酸意,像针扎一样,还带着细密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