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乘风突然意识到自己大概说错了话,恨不得撕烂自己的嘴。
那把躺椅上的美人似乎觉得有趣,发出了极轻的笑声。闻乘风小心翼翼看过去,一看不得了,人就像被定住了似的,呼吸都跟着轻了,突然又不太确定了。
旁人都说修真界正道第一门派碧云宗宗主的亲传大弟子常青钰容貌惊世,又说魔门合欢宗的陶菀菀艳色无双。
如今和眼前这美人比起来,闻乘风觉得自己终于有底气说出那几个字:他们也就一般般吧。
“……真的不是金屋藏娇?”闻乘风不太确信地问了句,声音像从喉咙里费劲地扯出来似的,最后那个词颤了颤。
君尧脸色逐渐冰冷。
沈定宁一看,知道是指望不上他了,笑了笑,好脾气地解释道:“我误闯魔渊,在此处借住几日而已,过几日就会离开。”
“哦,”闻乘风这才舍得把目光从他身上收回,嘀咕道,“君尧能有那么好心?”
青年把一路带来的锅碗瓢盆姜葱蒜撒了一地,此时不得施法术将它们捡起来,他看起来比小魔头年长几岁,是刚刚步入金丹初期的木系单灵根修者,对木系法术驾驭熟练,也是修真界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只见他手一扬,聚起灵气,参天大树粗壮的枝干便沿着地面垂下生长,枝干逐渐弯曲,包围那一地炊具和调料,将它们统统卷了起来,整齐放置在院墙边。
等在院落里头收拾好这些杂物时,他已经向沈定宁透露了他的身份背景,玄鸣宗右护法之子、玄鸣宗三殿执事之一,闻乘风。
“你呢,”闻乘风问,“我还不知道你姓甚名甚?”
沈定宁感觉周围两道视线都落在了自己身上,他眼底带笑,若有若无地看向了君尧:“沈定宁。”
小魔头看似对他爱答不理,竟会好奇他的姓名。
君尧迅速避开了他的目光。
闻乘风露出了然的神色,施法让树木恢复原样。
这位玄鸣宗执事便是头脑再呆,也看出来了他们尊上和这美人关系着实不如何,只是看着沈定宁病弱的身子,以及半隐在衣袍下的道道伤痕,他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我说君尧怎么非要我带这些玩意儿过来,还当是他突然想找点新鲜的事做,原来是沈公子来了这里。”
天色已晚,两位修士皆无需进食,但沈定宁已经腹中饥饿。这一回,他总算能吃得上有点味道的晚饭了,想来是他中午对魔尊卖的惨奏效了。
君尧指使闻乘风送来这些炊具调料,本不想那么招摇,谁知道闻乘风能闹出这么大阵仗来。
偏偏沈定宁得了寸进了尺,还忽然扬起唇,头侧到他这边,小声对他说出一句:“小魔头,我是不是又冤枉了你一回,有心了。”
呼吸霎时靠近了君尧。
“……”
真让人后悔那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和一只小妖进了魔渊。
更后悔那天没杀了他,几个时辰前还信了他那些卖惨的鬼话。
君尧听不惯沈定宁这般戏谑的语气,更看不惯沈定宁现在这副得意的样子,当即扯了扯唇角,抛下一句:“你要的都送来了,晚膳你自行解决。”
闻言,沈定宁挑起了眉。
他诧异地发现,小魔头酷爱给他吃颗甜枣再打他一巴掌、甩他脸色。
沈定宁:“哎,你这就有些为难我了吧。”
君尧明明知道,却还要问:“怎么难。”
沈定宁吃软不吃硬。
看小魔头这副刀枪不入的样子,他专拣小魔头不爱听的说,怎样招人心软怎样说。
“生火难,捞鱼难,烹煮难……”
他给少年细数个中不易,青墨色衣袍垂坠着,腰带束紧的小腹薄薄,从袖侧露出的手腕,瘦得几乎一手就能握住,末了摊开手掌,那柔软的手心上是层层叠叠的旧刀伤,任谁看都会感到触目惊心。
“关键是这一手的伤,还挺疼。”
哑音里带笑,他寥寥两句,把这伤带过。
少年只看一下就眼皮突突跳了,喉结一滚,把那些难听的话都咽了下去。
挺疼是吗,这人又要提起救命之恩了吗,是谁擅作主张在掌心划了那一道……
不等魔尊腹诽完,沈定宁拉起衣袍宽袖,虚虚地把手心一盖,搬出了经他深思熟虑能气死魔尊的一句话,堪称剑走偏锋。
“别的不提也罢,小魔头你金屋藏娇,饭都不让人好好吃上一口?”
君尧不知道这人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
闻乘风也是惊呆了,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