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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那他呢他贪了什么（第1页）

卖唱老头的女儿走得极慢，两位守城的士兵拿了菜贩子婆娘的衣裳，手忙脚乱地给她披上并胡乱地在身前打了个死结给她遮住了身子。

给她穿衣裳的全过程，她只保持着机械地向前的动作，暴凸的眼球晶体浑浊，他们看见那眼眶里有蚂蚁在爬。

他们又看她断裂的颈骨，看她脖子上乌黑发紫的掐痕。

那外袍只遮住了她的身体，但她露在外面的伤也够骇人的。

不难想象，她生前经历了怎般非人的折磨。

三人都没再说话，他们静静地跟在卖唱女儿的身后，一直到了楼兰的百姓都起床外出了，卖唱女儿才走到与父亲卖艺卖唱的地方，也就是她被掳走的地方。

有人看见卖唱女儿的模样惊得瞪大眼，年龄小的孩童哇地哭出声。

这一切，卖唱女儿或许是听不见了。

她只木讷机械地走着，朝着自己家的方向。

跟着卖唱女儿的人从三人变成了三十人、许多人，到了后来，整条街的人几乎都来了。

跟在最前头的人看见，卖唱女儿从城门走到了城郊，赤着的双脚被石头划破但没有血肉流出。

等她走到城郊时，日头毒辣着，有人鼻子灵的，隐隐闻到了尸臭。

直至卖唱的女儿走到了自家门口，不大的小木屋看上去异常温馨，院外围了的那一圈篱笆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结的小花。

她在院门口停下脚步了。

有人不解她为什么不进屋，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守城的士兵于心不忍，主动为她打开了篱笆小门。

她又机械地往院子里走。

卖唱的老头因为失去女儿一病不起，可今日不知道怎地，他的心脏突然开始隐痛，痛得他直不起腰。

他摸索着房门的栓子，幻想着自己早晚也会死的，不如临死前去将恶霸一家全杀了。

但他打开门时愣住了。

蓬头垢面面容可怖的女子就站在他房门口，歪着的脖子露出了脖颈的断骨处，断掉的骨头在她脖子上鼓起一个小包。

她穿着暗红色的已婚妇人的衣裙，光着的脚烂到几乎没有好肉。

她就这样歪着头，那双眼睛不再装着璀璨的星河，那双眼睛暴凸着，任由虫蚁在她眼眶里爬来爬去。

卖唱老头定定地看着她，发黄的老眼突然涌出眼泪。

他抬起双手想要抱住她，可颤抖得厉害的双手怎么都无法合起。

他的双手抬起又无力落下，抬起又无力落下，最终那位老人无助地垂着手，仰面大哭。

他的哭声悲恸，所有人都听见那哭声深处的无力与绝望。

“那些人会入歧途是因为贪，那他呢，他贪了什么？”守城的士兵声音生冷，压抑的音量里藏了汹涌的怒气与质疑。

恃强凌弱强抢民女的是恶霸，坏事做尽的是恶霸，伤透了的是卖唱的父女，在卖唱老父绝望之际时给他希望的是神明。

但是为什么要让一个女孩子以如此让人不忍的姿态，赤着身体，丢掉她最后一丝尊严与体面，让所有人看她赤着的身体与被凌虐过的现实，让她就这样丧失了人权，接受目光的审判，最后再将这把刀子深深地扎进她相依为命的唯一的亲人的心里。

而造成这一切的源头来自于一位无助地父亲的心愿：我想要我女儿回家。

“陆浩，你小点声。”名叫风明的守城士兵拉了拉自己的同伴，示意对方冷静。

陆浩硬生生咬碎牙槽，逼迫自己将怒火咽回去。

楼兰持续了百年的两派之争如今到了几乎癫狂的境地，他方才那番话若是被信仰派听去了，他明日也就形神俱灭了。

卖唱老头的哭声传出去很远很远，他哭了很久很久。

往常会笑眯眯地与他撒娇，会安慰他别难过日子一点都不苦的女儿，如今带着一身的伤站在自己的眼前。

他想将女儿拥入怀里，又怕磕碰了她的伤口。

即便女儿已经不会喊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