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灰谷兄弟的描述之中,我逐渐拼凑出关于自己欠下巨款一事的真相。
首先,是灰谷兰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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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群星都被遮蔽的黑夜,下弦月宛如一把会割舌头的弯刀挂在天际,但夜晚的六本木却是热闹无比,和鱼龙混杂的歌舞伎町比起来,这里的人显然更喜欢找些形式高雅但本质还是男女那档子事的消遣。
他和自己的弟弟灰谷龙胆闲来无事,就将巡视领地当成是饭后消遣,最近的夜总会流行起了大正风尚,不少商店的橱窗背景都换成了樱花树和富士山。
灰谷兄弟对这些老掉牙的东西都不感兴趣,大概是晚饭吃得有点撑,就连时髦范十足的新潮酒吧都吸引不了他们的目光。
就在灰谷兰打了第七个哈欠,灰谷龙胆嚷嚷着到了夜间卷腹的时间后,我堂堂登场。
穿着靛青色水手服的少女,和一个容貌勉强能称得上几分清秀的男人纠缠在一起。
那个涂脂抹粉的男人一看就是牛郎啊,灰谷龙胆指指点点地说着。
就和在文学作品里上演过无数遍的戏码一样,被牛郎偷走心的少女失去最后一分可供榨取的价值,为了让往日的[爱人]多看自己一眼,不惜出卖自己换取钱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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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小泉就被那个牛郎卖给我们兄弟咯。”
灰谷兰愉快地给这个故事划上句号,还贡献出捧场的掌声。
我听完这番描述,不由得抽动起嘴角,“我说兰君,你知不知道这个故事槽点很多啊。”
没等我说完,灰谷龙胆直接补上一刀。
“大哥完全就是照搬了最近很火的社会派推理小说吧!”
“对啊对啊,就连那个牛郎的名字都没有变欸。”我在旁边煽风点火地附和道。
“真是的,亏我还好好构思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小泉看出来了。”灰谷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随即皮笑肉不笑地反拧住灰谷龙胆的小臂,“可是龙胆啊,你这孩子怎么还来拆大哥的台呢?”
“该不会龙胆君对自己编的故事要更加自信?”
我依旧不嫌事大地在旁边煽风点火。
“是这样的吗?龙、胆?”灰谷兰锁住对方的手臂收紧了几分。
“放开我啦,大哥,很痛。”灰谷龙胆看上去快碎了。
两兄弟的插科打诨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灰谷龙胆逃脱自家兄长的钳制后,一边活动着酸痛的胳膊,一边开始了他的讲述。
“我没有骗你的必要,但信不信由你。”
在说之前,灰谷龙胆给我打了如上的一针预防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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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突然想吃榛子布朗尼的灰谷兰把灰谷龙胆从卧推椅上挖起来,在常去的那家蛋糕坊买到最后一块榛子布朗尼后。
心情很好的灰谷兰还想找点别的什么消遣,于是灰谷龙胆提议了一家最近刚开业的夜总会,为了吸引顾客,夜总会的老板还高价采购了一套国外生产的DJ设备。
以下省略五百字灰谷龙胆关于DJ设备性能的描述,和他最喜欢的电音创作者,以及不小心玩得太兴奋,导致眼镜掉地上被人踩碎的事情。
总之,两兄弟在玩够了,准备回家的时候,我堂堂登场。
依旧是靛青色的水手服,但这次不是牛郎,而是一个大腹便便,和扁豆无异的圆脸正中按了个酒糟鼻的大叔纠缠住我,那个大叔身上的酒味隔着很远都能闻到,臭烘烘的,还带着点汗酸气。
我当时的表情很苦恼,不停地在跟那个大叔说着什么,还拼命地摇着头,但大叔的手还是牢牢地抓住我的小臂,另一只手还指了指不远处的情人酒店。
这种事的发生并不少见,当然了,灰谷兄弟也绝对不是什么好心人。
龙胆,你看那个肥猪差不多都快有两百斤了吧,武藏川部屋那样的相扑团应该邀请他加入的。灰谷兰戏谑地说道。
灰谷龙胆轻微地摇晃着因饮酒过度而隐隐作痛的脑袋,只想快点躺回床上去,刚要抬脚的时候,灰谷兰拉住了他。
龙胆。兄长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兴奋,让他回想起挑战狂极的那天,兄长一拳接着一拳砸在狂极副总长脸上时发出的笑声,和头骨碎裂的声音混在一起,隐约还能听到肾上腺素突破阈值时的大脑震颤,是一种近乎于畅快的战栗。
龙胆,你看那个孩子。
灰谷龙胆顺着灰谷兰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我呆滞地站在原地,那头肥猪油腻腻的身体在地上翻滚着,发出的惨叫声甚至叫醒了旁边大楼的声控灯。
而我的手里拿着一个沾血的圆规,尖头的那一端已经完全被血浸透,从中年男人的翻滚姿势来看,灰谷龙胆很快就判断出我用圆规扎中了对方的肩膀。
中年男人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不停地用污言秽语咒骂着我,还伸手试图去夺我手里的圆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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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谷龙胆讲述到这里的时候,被灰谷兰给出声打断了。
“接下来交给我说怎么样?”
虽然是问句,但灰谷兰压根就没想要征求在场两个人的同意,他微微垂下头,用手指绕着一侧的麻花辫。
“我还真是头次见到一边哭,一边用圆规扎人的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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