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青壮年都出门上班了,只剩下初枝带着三个小孩在客厅里转来转去。
祥太一个热坐在壁橱里安静地看着老旧的教材。有里和冬凪都穿着祥太过去的衣服,并排缩在桌炉下面,只是有里在安静地睡觉,而冬凪正不安分地翻动着祥太借给她的书本。初枝一个人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祥太时不时会抬头看冬凪一眼,好像是在监督她有没有善待自己的书,又好像是在确认她到底认不认识字,但其实他更多的是在担心多了有里和冬凪这两个人会不会影响他们过去的生活。
初枝拿着软膏走出来,有里在初枝出现的瞬间睁开了眼睛,接着掀开衣服露出手臂和肚子上的伤疤,看得一边的冬凪触目惊心。
冬凪不安地想着:‘难道这个家里还家暴?不会,虽然才接触一天,但是有里没有对家里人表现出一点抵触。这一看就是烫伤吧?怎么烫的?这附近有人打小孩吗?’
“痛痛鬼滚蛋!”初枝一边温柔地为有里上药,一边自顾自地念叨。
“很疼吗?”冬凪皱着眉头担心地看着有里,明明是个才四岁的孩子,但是安静懂事得让人心疼。
有里紧抿嘴唇,摇了摇头。
“以后谁要是打你,我们就揍回去,我帮你揍他!揍不到就咬他!”冬凪认真地向有里强调,没有注意到初枝和祥太怪异的眼神。
“冬凪经常打架吗?”初枝帮有里细细涂完后,转身就抓住了冬凪,掀起她的衣服认真地找着她身上冻伤的影子。
有里也伸着头帮忙地检查着。
“真的完全没有痕迹呢,变得白白嫩嫩的了,年轻真好啊,奶奶我以前也很漂亮的哦。”
冬凪看着初枝黑色的牙床忍不住跟着笑了笑,“奶奶年轻的时候肯定很漂亮!”
“真会说话呢!而且没去过保育园就识字了,我们冬凪不会是个天才吧。”初枝的笑意更强了,她不再追问冬凪过去的事情,好像默认在这个家里的人都没有过去一样,只要不作回答,问题就会自然过渡。
冬凪强颜欢笑,不好意思告诉初枝自己只看得懂上面的汉字,其他就像是天书一般。
“走吧!”好像是要证明自己的存在一样,祥太从壁橱里走出来,将有里和冬凪从家里带了出去。
冬凪并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一路上认真地观察着周围的事物,狭长偏暗的小巷,林立高耸的公寓楼,走出了矮小的屋子后,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格格不入。
祥太带着两人来到了大和屋,店主老头坐在门口的房间里,面前摆着一副棋盘和茶具。
祥太走到冬凪旁边说道:“听好了,摆在店里的东西还不属于任何人,我们的工作要看准时机。”
什么?工作?我们三个这幅样子,加在一起的年龄都还不够成年吧?冬凪疑惑地看着祥太一个人走到店里,在店主给自己加水时迅做出一串手势后顺走了一包点心,她又转头看到正专心学习的有里,不安感急剧上升。
看着祥太以胜利者的姿态跑出来,有里也跟着他往外面跑,只留下冬凪在原地站得笔直,手指焦虑地摩擦着裤缝。
祥太回头朝她使着眼色,示意她赶紧跑,她脚步微动,却又停下,在祥太恐惧的眼神下转身朝着店主走了过去。
“她要做什么!”祥太抓着有里跑到更远的地方才停下来,然后眼睛不眨谨慎地注视着大和屋。
冬凪能够感受到祥太的目光,也注意到刚才店主透过屋内镜子看她的眼神,店主好像知道她们是来偷东西的,大概也看到了她们会偷什么。
其实她比谁都想赶紧跑,但是她怕店主是在欲擒故纵,准备把他们一网打尽才留了下来,所以她决定留下来拖延时间,让祥太和有里有机会跑掉。大不了就是被送去孤儿院,孤儿院大不了就是熔炉,熔炉。。。。。。
心里的千回百转让冬凪突然失去了面对店主老头的勇气,但是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走到了对方对面,现在逃跑也来不及了。
“有事?”店主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他其实知道这几个小孩经常偷东西,只是善良的性格让他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冬凪捏了捏裤缝,深吸了一口气,让大脑冷静下来。看着店主平静的样子,她大概猜到对方不会难深究偷窃的事情。
冬凪低下头正好看到了铺在桌子上的棋局,旁边还有一本翻开的棋谱,看着已经摆好的棋盘,她挑了挑眉,心里有了计划。
“有事,下棋。”冬凪暗自感谢店主喜欢的是围棋而不是将棋,不然她可能没法脱身。
店主有些惊讶,“你会围棋?”
看着对方不信任的样子,冬凪安静地拾起黑子落下,等待店主落子。
当冬凪黑子第三子落下后,她才解释道:“黑先劫杀。板六在有外气的情况下,只能做劫。”
这些明明都是初学者的内容,冬凪抬眸看了一眼处于恍然大悟状态的店主,安静耐心地等待对方回应。
店主眼神放光地看向冬凪,在这附近会下棋的人不少,但是更多的老人或是年轻人都更喜欢将棋,下围棋的都不太愿意同他切磋,毕竟他算是刚刚开始学习,棋艺太差,又天天守店几乎没去过棋馆。
但是这差劲的棋艺反而给了冬凪莫大的机会。冬凪看着店主摆出各种之前没能解开的棋局,耐心地陪着对方练习了起来。
不得不说,店长山户爷爷的棋艺是真的差劲,不过倒是和他的为人很贴近,一样温和,没有杀意,也就在劫杀上没有意向或者说是天赋。这点和冬凪就恰恰相反,虽然她重视情义,但是不影响她在棋盘上杀伐果断,充满攻击性。
这不,山户又被提子,在冬凪的进攻下已然没有足够的空间形成棋眼了。冬凪又赢了。
店内的时钟也滴答走到了六点,原本在外观察的祥太和有里已经担心地站在了店门前往里面张望。
正对着门房坐着的山户最先注意到门外的两人,像是有了一些主意一样示意冬凪向外看去,在冬凪转身看到祥太和有里时压低声音说道:“以后别做那样的事情。”
冬凪挺直了腰背,额尖出现一丝细汗,思忖后说道:“我可以靠下棋来换吗?那包点心,算是我今天下午换的。”说完她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睛笔直地看向山户,像是威胁又像是祈求。
因为冬凪知道,如果山户不同意的话,她也不会同意不偷窃的事情,毕竟马雅可夫斯基说过,‘当残暴的统治者把你逼到走投无路时,不要忘记你身后还有一条路,那就是反抗,记住这并不可耻。’
而她们这样年幼无力的小不点,不得不为了生活去接受另一种错误的方式,那就是‘当社会将你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你还有最后一条路走,那就是犯罪,永远记住,这并不可耻。’
对冬凪而言,第二条命来的弥足珍贵,只有先好好地活下去,才能够成长为有道德的人,她的道德在上一辈子已经燃烧殆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