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老四吓坏了,扔了竹竿就来扶青偃,可青偃浑身软绵绵的,哪还有力气醒过来。
七宝冲到周警长面前:“警长,求您帮帮忙,带我们老大去医院看医生。”
周警长正和周夫人抱着女儿喜极而泣,他还没开口,周夫人倒说话了:“赶紧把车开来,送囡囡和她的救命恩人去医院!你们这一个个都是死人哪!”
周警长哪还敢说半句不是,手下的人也是机灵的,一溜烟地跑去开了车来。
车子载着周夫人和孩子、青偃以及家里阿姨去了医院。
周警长说话算话,但青偃等人毕竟是谢旌送来的,他想放老三、老四他们,还得看顾怀的意思不是?
顾怀说:“人到了警察局,全听警长发落,大少爷不会有意见。”
周警长听了,呼出一口气,遵守了自己的诺言,老三、老四他们赶紧跑去医院。
眼角瞥见雄哥等人也要溜,他大喊一声:“你们做什么?站住!”
雄哥搓搓手,笑嘻嘻地说:“您大人有大量,也放了我们呗——”
“想得倒美!人家有救人功劳,你们有个屁,都给我老实点!”周警长小眼瞪得圆圆的。
梦里的世界枪林弹雨,血肉横飞,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倒下来,青偃别无选择,只能往前跑。一直一直跑到她也倒下,任寒冷与黑暗将她整个吞没。
也不知过了多久,遥远的地方传来小女孩轻轻的吟唱:
看点点萤火虫,每个提着小灯笼;仿佛更夫巡黑夜,来也匆匆去匆匆。
来也匆匆去匆匆,候仙子上天宫,要请求他发一点风,好让闷热松一松。
青偃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很久很久以前,在她和师傅相依为命的那些日子里,师傅会抓萤火虫放在瓶子里送给她。她一边玩,一边唱这首歌,师傅就坐在一边微笑看着她。
“姆妈,姐姐怎么哭了呢?她是不是疼呀?”梳着两根辫子的小姑娘轻声问。
周夫人说:“囡囡,你乖乖坐在这里,妈妈去叫医生来。”
青偃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张小小的脸,她认出这是她从火里救的小姑娘,周警长的女儿。
“姐姐,你还疼吗?你忍一下,姆妈去叫医生了。医生给你打了针,你就不疼了。”三四岁的小姑娘,纯洁得像天使一样。
青偃说:“我不疼。”
想坐起来,浑身却像被碾压一样,处处都疼,尤其是左手,被包得跟粽子一样,连力都没处使,搞得她也纳闷了,她的伤有这么重吗?
“大当家,你醒了啊!”
“老大,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老大——”
病房里突然乌泱泱地涌入一群人,老三、老四几人站在病床边,对着青偃嘘寒问暖。
“都给我站一边,让医生过去!”周夫人插着腰,大声呵斥。
老三、老四几人迅速闪到门口,医生拉了帘子给青偃检查。待检查完,又嘱咐周夫人:“脑袋撞伤了,还得再观察观察,其他的伤养着就是,不过一定要注意营养,人太虚了。”
周夫人连连点头说好。送走医生后,她微笑着对青偃道:“傅小姐,你安心休养,想吃什么尽管说。我家囡囡的命是你救的,我一定负责到你健健康康出院。”
小姑娘递给青偃一颗糖:“姐姐,吃糖。”
“谢谢。”青偃觉得自己的命还是挺好的,救了个人,连带把自己和弟兄们的命也救了。
周夫人带着孩子走了,老三、老四他们才敢过来。
老三心有余悸地说:“老大你都不知道,那个周警长的老婆真是比你还凶,太可怕了。”
七宝将削好的苹果递给青偃:“要不是周夫人,我们哪有钱送老大来医院,又哪有钱吃饭?”
老三挠了挠光头:“我这也是随便说说,好坏我还分得清,要不是那母老虎心肠好,我能忍她?”
青偃听他们说周夫人,脑中忆起两年后的谢、曹之战,周警长给谢明承尽了忠,他的一家都死在了曹穆山的手下。
想起方才那个小姑娘干干净净的眼睛,周夫人的刀子嘴豆腐心,青偃觉得心里堵堵的,很不好受。
重活一世,她能明明白白地看到每个人的大限在哪里,坏人也就罢了,可那些曾善待于她的好人呢?
只是,如今的她,连自己这条命都把握不住,又哪有什么资格去置喙别人的生死?
看着面前衣衫褴褛的弟兄,青偃得好好想想他们这辈子该怎么活了。
曹穆山是一定要杀的,算给前世的弟兄报仇也好,给这辈子的弟兄保命也罢,他和她傅青偃之间,只能活一个!
她还要带着弟兄们过好日子,十年后这片土地将会生灵涂炭,他们若留在这里,随时都会丧命。她必须带弟兄们远渡重洋,逃离战乱。
她要做的事很多,她得一件一件想明白,再慢慢布局。
时间不多,只有不到十年的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