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宜往墙角靠了靠,尽量替他留出位置。
整整二十分钟,他一动没动,胸腔随着呼吸起伏,应当是真的睡着了。
温知宜手里拿着本自己整理的速背小册子,时不时从窗户往外张望,背书的同时不忘替他把风的任务。
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多,五花八门的背什么的都有,长串的化学方程式和春花秋月的诗句混合在一起,见缝插针地比着谁的声音更洪亮如钟。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等到早读铃响了,温知宜正纠结着要不要喊他起来,视野里出现一条熟悉的皮带,印着花花公子的logo,边缘还有细小的翘边起皮。
要说她为什么独独对这条皮带印象深刻,主要是因为每次孔祥瑞要长篇大论的时候,总是要用手把皮带往上一提,气势就这么上来了,作为自己发言前的序曲。
温知宜倒吸一口凉气,她刚才注意力都放在窗外,完全忘了后门还在开着这回事。大家背书的声音完全遮盖住了孔祥瑞的脚步声,最可怕的是,她完全不知道他在后门站了多久才进来。
孔祥瑞没说话,就在趴着的祁书仰旁边默默地站着,像是在等他到底什么时候能醒。
温知宜在下面悄悄用笔戳了戳他的大腿。
没醒,甚至连动都没动。
刚想加大力度再戳一次,没等她继续动作,孔祥瑞先她之前伸手对着祁书仰肩膀拍了一下。
巴掌和脊背碰撞,发出声响,莫婧涵悄悄侧过头往后看,发现是孔祥瑞来了,马不停蹄又转了回去。
这会儿趴在桌子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祁书仰抬头,缓慢地眨眼,眼神逐渐恢复清明。
他直起身子,手指放在鼻根两侧按了按,像是还没缓过神。
“跟我出来一下。”孔祥瑞说,语调没有起伏,声音也辨不出喜怒。
祁书仰随即起身,站起来要比孔祥瑞高半个头,温知宜在一旁把拐杖递给他,小声地说了句“不好意思。”
“没事,跟你又没关系。”祁书仰嗓子有些嘶哑,听起来又低又沉,“顶多听他唠叨两句。”
架着拐杖从后门出去,孔祥瑞面色平静,眼光从他受伤的腿扫到他眼下泛着的乌青。
“最近学习压力比较大?”
祁书仰摇头:“没,就是昨天没休息好。”
孔祥瑞拍拍他的肩膀,轻到没有力度,看架势是要开导他。
他声量降下来:“其实你能保持这个状态已经算是不错的,别把自己绷得太紧,该学习学习,该放松放松,有什么困难就和我说,离明年高考还早着。”
祁书仰没接后面的话茬:“真没事,您不用操心我,我心里都有数。”
上一届的学生基本都去了大学,留下来复读的少之又少。
孔祥瑞一直都担心祁书仰的腿会影响他的学习状态,本来今年如果他正常发挥就可以去个挺好的学校,结果硬生生还要再拖一年。
祁书仰住院的时候他就去看过好几次,结果发现他心态还挺乐观,甚至还能和他开玩笑:“等他们毕业了我还是大学生,吃火锅还能打六九折,怎么看都是我赚了。”
确定祁书仰只是单纯的没睡好,孔祥瑞没再多说:“先进去吧,还是那句话,遇到事了就来找我,真要有什么困难学校也会尽力帮你解决。”
祁书仰临走前不忘扭头插句嘴:“这话可不能被别人听到,不然还以为我是关系户。”
“你小子。”孔祥瑞脸上浮现笑意,有时对这群能说会道的学生还真是没辙。
自从祁书仰出去,温知宜就没怎么背进去书,偷偷用眼角余光从窗户偷望着,虽然听不到内容,光看孔祥瑞的表情,应当是没发火,最为关键的是,他后面居然还笑了,完全超乎她的预料。
终于等到人进来,温知宜还是想先和祁书仰解释一下:“刚才老师从后面进来的,我没注意到。”
祁书仰脱掉外套塞进桌板里,不以为意道:“多大点事,又不怪你。”
温知宜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老师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祁书仰:“当了回知心哥哥,顺便让我带着你好好学习。”
“真的?”温知宜没想到话题还能扯到自己身上。
祁书仰清了清嗓子:“骗你干嘛,还让我跟你说遇到不会的别不好意思,尽管来问我,让咱俩互帮互助。”
温知宜也没起疑:“好的,虽然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你有问题也可以随时找我。”
祁书仰看着一本正经的温知宜,忽然笑了,手掌往她头上一搓:“那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同桌。”
温知宜第一次被人摸头杀,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愣了两秒后赶紧转移话题:“要不你再睡会儿?”
她举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道:“我保证这次给你放好哨。”
“不用。”祁书仰手伸到后颈揉了揉,然后转个圈,“我得向我同桌看齐,不能拖她后腿。”
温知宜没想明白,他怎么会拖她的后腿呢?
问题没想出答案,她欲言又止地看向祁书仰,发现这人又开始高速的刷题模式,识相地选择不再打扰。
算了,想不出来就不想好了。
下了课,秉承着互帮互助的原则,温知宜顺便拿了祁书仰的水杯一起去水房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