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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冬聆桑声一(第1页)

临近正月,尚仪局司赞女官之一的陈秋芝忽然病故了,她下面的两位典赞女官又都是去年才拔擢上来的新人,不堪大任,司赞这一司上,一时补不出人。

姜尚仪与尚宫局的两位尚宫商议之后,决定将典宾女官补一位到司赞的位置上去,以便应付年内大宴上,各内外命妇的入宫领宴时的导引赞相事务。

典宾的空缺,补上了从前一位资历较老的掌宾女官,至于掌宾的空缺,便补了宋云轻。

宋云轻今年才十九岁,也算同一批女使当中第一个在尚仪局出头的年轻女官,杨婉等人都替她高兴,闹着年后要凑份子庆祝。

宋云轻却有些措手不及。

两个人夜里躺在各自的榻上,她总是睡不踏实。

杨婉听到她又是翻身又是咳的,便披衣起来点了灯,问道“要不要我服侍你喝一口茶。”

宋云轻忙坐起来,“你可别劳动了,这几日雪重得很,好容易睡暖,起来遭了风,开春有你咳的。”

杨婉拢着被子缩回榻上,“你怎么了,连着好几夜了,都睡不踏实。”

宋云轻也把被子裹在了身上,两个人就这么隔着烛火聊天。

“我担心正月赐宴会出纰漏,你是知道的,你和我平时都只管局里文书上的往来,哪里做过掌宾的事,这陡然间让我上了台面,我打心里看不上自己。”

杨婉拖过枕头,枕在自己的下巴下面,安慰她道“咱们只伺候后妃和内外命妇们,能有多大纰漏,娘娘们都是活菩萨,即便是错了,就饶恕不了了吗”

宋云轻道“我不是你,你学东西,记东西都是那般快,就跟有个钉子往你脑子里凿一样。”

杨婉听完不禁笑了,“你说的这说得怪吓人的。”

“这就吓人了吗”

宋云轻撩开床帐,夜里清醒过来,她也有了聊天的欲望,捧着下巴对杨婉道“你听说过太和谐祖爷用铁钉子杀大臣的事吗”

杨婉一愣,立即来了残酷的科研兴趣。

这到是连野史里都不曾有的段子。

“为什么拿铁钉子杀啊。”

宋云轻道“太和谐祖爷那一朝有个大臣叫吴善,是山东一代的大名士,太和谐祖爷请他出来做官,他一直都不肯,后来据说被锦衣卫砍了一只手指,他才被迫入京,结果,在面见皇帝的时候,不听司礼监太监的导引,错行了大礼。结果惹皇帝震怒,认为他是大不敬,命北镇抚司把他压入诏狱,用铁钉子把他手和膝盖定在地上。吴善撑了三日就死了。而那个负责导引的太监也被打死了。”

杨婉露在外面的手忽然一阵冷,忙伸向炭火边烘着。

“这事儿很隐晦吗”

宋云轻点了点头,“毕竟过于残忍了一些,女官们教训我们的时候,都只说后半截子,要我们引以为戒,不得视宫廷大礼为儿戏。我们也不敢置喙祖皇帝小心眼儿。欸,你可千万不能拿出去乱说啊。”

杨婉抿了抿唇,把烘暖的手缩回被中,披着被子起身,举灯走到书案前坐下,取出自己的笔记。

宋云轻道“大半夜地你折腾什么呀。”

杨婉应道“想起个事,得写下来,不然明儿就忘了。”

宋云轻听了到也没在意,悬起床帐子,摁着太阳穴道“我觉得,我也该跟你一样,起来好好默一默典仪流程。”

杨婉握着笔回头道“你别光说,起来呀。”

宋云轻捏着被子自己和自己僵持了一会儿,终于狠了个心,“行,我也起来。”

她说着,穿了衣服下榻,也走到了书案边。

两个人各挑一灯,不知不觉就过了寅时。

杨婉记完将才宋云轻讲的那一段故事记完,自己又重新默读了一遍。

要说,这一段故事有多残忍,其实比起后来诏狱的洗刷,勾和谐g酷刑,到也不算什么,但它之所以没有被记载下来,有可能是泥腿子出身的祖皇帝觉得吴善的无礼,是打心眼看不上他,让他有失脸面。这个行为实在有些幼稚偏激,就连宋云轻也会觉得,这个祖皇帝太过小心眼。

杨婉撑着下巴靠在灯下,越想越觉得觉得历史里这些和上位者的私人情绪,或者个人性格沾边的事件,有太大的偶然性,有些好像不是可以用一以贯之的历史规律去解释的。

“对了,云轻”

她回头,刚想再问得细一点,却现宋云轻已经趴在书案上睡着了。

杨婉无奈地摇了摇头,替她披了一件斗篷,收好笔记,吹灯躺回了被中。

她把这件事当成了一个笔记中的随笔记录了下来,并没有过多地深思。

然而除夕宫宴上却生了一件事,让宋云轻无意间讲述的这个故事,变成了一个颇有些预见性的谶文。

除夕这一日,内阁放了大闲,但杨伦还是一大早入了会极门。

昨夜的雪下得特别大,宫道上的扫雪声甚至有些刺耳,杨伦摁着自己的耳廓走进值房,脱下外面的斗篷,叫人端水进来渥手。但是隔了好一会儿,门上才传来声音。

杨伦已经摆好了墨纸,头也没抬地抱怨了一句“你们也消闲去了吗,来得这么慢。”

说着直起身一边挽袖一边朝门口走,抬头见稀疏的雪影前,端水而立的竟然是邓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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