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冷风在房门外呼啸,安静的屋内只有纸张被风撩动的轻响,平添几分寂寥。
“吧嗒——”
笔尖处,浓重的墨汁不堪重负,缓缓滴落,在纸上晕开大片黑沉沉的痕迹。
季陵目光微沉,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保持着提笔的姿势许久未动了。
他将笔搁置到一旁,闭上眼睛揉了揉额角,眉头皱得很紧。
明日便是大婚了,他本该将积压的奏折处理完,却不知为何这段时间总是心神不定,根本无法沉下心来进入状态。
他为了让大婚顺利进行,与国师商议好,随意寻了个借口让白孤去了凤翔山。那个地方山高路远,而国师表示可以暂且将白孤困住一段时间。等对方回来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至于国师困住白孤后会对他做什么……季陵并不在意。
大婚之后他便能在朝中达到一手遮天的地步,到了如今这个地位,仅凭一个白孤,能为他带来的利益太少了,少到就算对方从他身边消失,于他而言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失去利用价值的棋子,丢掉也不可惜。
季陵原是这样想的。
他本该这样想的。
可现在……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自白孤走后他便频频出神,心烦意乱,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想到对方。
明明白孤在身边时,他从不会有这样的困扰。
简直像是他在担心对方一般。
那种似乎脑海中有什么真相呼之欲出的感觉,似乎自己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的感觉,再次占据了季陵的内心。
他狠狠掐了掐指尖,将这种没来由的感觉压下去,然后面色不佳地合上了奏折,手撑上案台,打算起身回房。
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太累了,他该好好休息一下。
正巧这时房门被人敲响,屋外传来小厮恭恭敬敬的禀报声。
季陵闭目平息好了自己的心情,声音如常道:“进来。”
小厮闻言推门而入,小步走上前,手里还捧着个红绸盖着的托盘。
“主子,这婚服早几日便已送至府中,您一直不曾试过。明日便是大婚了,典仪大人吩咐,务必请您一试,若有不妥,也好及时补救。”
季陵起身走到他跟前,烛光投下的影子将整个托盘笼罩在阴影中,他看着眼前静静盖在托盘上的红绸,不知怎得便觉得它有些眼熟,他似乎……在哪见过。
可这是他首次成婚,在此之前他也没有旁观过别人的婚礼,这熟悉的感觉又是从何而来?
心中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伸手碰上红绸,欲将它揭开,白皙指尖与之暗红的颜色对比十分鲜明。
季陵心头忽然重重一跳。
“砰”的一声,托盘被他骤然加重的力道按翻,金丝织就的婚服散落在地,小厮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怒了主子,忙不迭跪下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