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红屏]
佟依若将挑选出来的十九朵红色木棉放在淡盐水里浸泡片刻,然后将其放在窗下荫干。
“小姐,今年是第十九朵了吗?”春儿取来一本厚厚的书册,然后将它熟练的放在窗边的桃木几上。
“嗯!娘亲一定会喜欢的,依若今年十九了。”用手绢轻轻包住荫干的花儿,佟依若自若的走回榻上,然后将花儿一一夹进书册里,小心翼翼的压平。
春儿看着小姐认真的模样,忍不住想去林夫人过逝那一年。那一年小姐才十四岁,和她一般大年纪。虽然自己卖身为婢,远方的双亲却也健在。日子也许清贫些,倒也一家人和乐融融。只是小姐,老爷虽然生下了她,却一点也不关心她。林夫人也是个抑郁的人,忧伤,多愁。五年前夫人去了,那天也是佟老夫人仙逝的日子。整个佟府的人都赶去给老夫人哭丧,碧落园只有林姨的默默落泪和小姐的冷漠。本以为小姐没事,只是那声压抑的哭泣和站在窗边的绝望让她知道,小姐已经失去了生活的重心。之后,小姐变得安静起来。
想想,也许身为官宦人家的小姐,命运更要悲惨吧。
佟依若刚把木棉压制好,门外便传来老夫人贴身丫鬟秋月请少夫人去前厅的声音。原来是府上来了客人执意要见刚过门的新娘子,老夫人便派人来传话了。
来到前厅便见一红衣姑娘坐在婆婆身边撒娇,女孩十七岁模样,明眸亮齿,火红圆领旗服,一脸娇俏。见佟依若走进来,一双大眼紧紧盯在她的身上。依若感觉被狠狠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然后看到女孩眼中小小的惊艳,和嫉妒。
“依若,这是我的外甥女红屏郡主,她来府上暂住。”婆婆多罗氏热络的拉过媳妇的手,然后转向身边的红屏,“小丫头终于圆了你的好奇心啦?依若和你差不多年纪,你们姐妹俩有个伴喽。”
红屏握着依若的手,甜甜的笑道:“表嫂,这段时间要打扰了哦。”
依若轻轻一笑,这个女孩活泼娇俏,正如她的那一身红衣。
红屏来府后,府里多了一阵笑声。老镇国公和多罗氏整天笑脸如花,仿佛年轻了十岁。皇上虽然批假让傅垏帧在家陪新婚娇妻,他却是整日不在府里,或者干脆待在书房。依若也过着自己的生活,偶尔和红屏在后花园散散步说说话。自书房那日起,两人已有数天未见。
从红屏娇俏的嘴得知,傅垏帧和红屏郡主是青梅足马。两人自是从小一起玩到大,原来傅垏帧从小就很冷了,冷峻聪明。习武练字,射箭打猎,从孩童时代就有了带兵打仗的天赋。说到傅垏帧是如何接受她的纠缠,红屏俏脸微红,“有一次我追着帧哥哥跑,因为帧哥哥不理我我追得急,不小心失足掉进湖里,那次差点丢了小命。帧哥哥可能是因为愧对我,所以以后他不管是出去打猎还是在家习武会友都不会丢开我的。小时候我是住在傅府的,十四岁的时候因为额娘得了恶疾,阿玛将我接回府了。后来,帧哥哥娶了你。”
这是在责怪她么?依若看出她眼里大大的失落,这个小她两岁的女孩对傅垏帧难道只是简单的兄妹之情?如果傅垏帧没有奉旨娶她,是不是就不会拆散这对鸳鸯?
一阵轻风袭来,这暖春的天气也有几丝寒气,红屏轻轻咳了几声。
“红屏?”一道沉稳磁性的男性声音陡然插入。
依若看到多日不见的傅垏帧,他正朝她们这边走来。准确的说是朝红屏走来,因为他并没有看她,眼中只是盯着旁边的红衣女子。
红屏激动的站起身来,依若没想到她居然猛然撞进了傅垏帧的怀里,声音沙哑激动。“真的是帧哥哥吗?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傅垏帧轻轻抱着那火红身躯,声音低柔了几分,“傻丫头,我现在不是好好站在你面前?”然后用他那厚实的大掌轻抚红屏的秀发,“咳嗽又犯了吗?”
虽然没有太温柔的语气,但对于这个冷漠的男人,那个细微的动作就足以令人动容。看得出红屏在这个男人心中的地位,也许是动情也可能是一种忏悔。依若心中一嘁,这个男人原来面对活泼热情的表妹才会显得比较有人性,她这个被世人厌恶的佟府人果然成了棒打鸳鸯的罪魁祸首!
依若躲在了房里看书绣花,因为府里关于傅垏帧和表妹整天腻在一起的传闻被吵得沸沸扬扬。她懒得去管,他们爱怎样是他们的事。只是这老天是注定不让她安宁了。
“小姐,想不到冷峻的少爷居然对那个红屏郡主那么温柔啊。刚才我还看到少爷在园里教郡主表小姐习武呢。”春儿边忙着整理床铺,嘴巴也没闲着:“这天都黑了,这孤男寡女的在园里卿卿我我。还靠得那么近。”
依若关上窗,小心翼翼翻开书页。那几朵木棉都失去了水分,却红艳如常。等差不多了的时候,她就可以送给地下的娘亲了。
“小姐,你不生气吗?”姑爷可是小姐的夫君耶。
“春儿,收拾收拾,该就寝了。”
傅垏帧在初见表妹的惊喜后,慢慢发现了五年不见表妹的变化。红屏依然单纯可爱,可是却开始不分分寸。以前她也是喜欢缠着他教她基本的防身术的,但是不会在该就寝的时候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因为招式不稳而故意跌倒。他扶起那娇弱的红色身影,瞥见她娇俏的脸上居然因为出汗妆容一片狼藉!那个清纯的小女孩何时开始喜欢往脸上抹厚厚的胭脂了?还有那复杂的在头上盘根错节的发辫,他突然想起了那缕被丝帕轻轻挽起的青丝和那脂粉未施的绝色容颜。他记得他在拥抱红屏的时候,静静退开了。听下人说她整日待在房里,不知那个安静的女子整日在忙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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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难堪]
今日的她穿了一身浅绿,及腰长发并未盘成髻,在她纤细修长的身子骨上披泄成一道亮丽的瀑布。此刻她正在整理书架上的书籍,长发随动作而晃动成一条美丽的弧线,傅垏帧首次踏入新房见到的就是这幅情景。新房早已没了新婚的喜气,大红喜字也没了踪影。房里的摆设很简单,一张红木大床,床边一张小巧梳妆桌,桌上只有一个精致的小盒,一面铜镜,一支翠绿簪,一把象牙梳,和一瓶百合花露。底座以紫檀木打造绘着百鸟朝凤图的方形案头插屏将床和梳妆台显得若隐若现,临窗一张桃木几,上面除了一个散发着淡淡香味的檀香炉,还有一本《唐晚秋》。女主人正泰然自得的整理旁边满满一架的书,傅垏帧看到她正用随身携带的手帕在擦拭然后小心翼翼将书放上书架。这里显然成了她一个人的天地,他这个相公倒是多余的闯入者了。想不到那佟泷科财大气粗满身的俗气,竟然教养出这么个知书达理的女儿来。
佟依若整理完书,转过身便看到自己的夫婿站在门口,俊脸望着她却没有进来的意思。他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她一点也没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