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港口的时候,凌一一看表,都已经七点多了,得赶紧登船。
但这艘逃往海外的船也不知是被谁给泄露了消息,港口已经围拢了成百上千的民众,想要购买船票上船。
哪怕船票已经没了,哪怕她们没钱买,哪怕她们心里也清楚登不上去,但谁都不愿意放弃这一丝渺茫的希望,万一溜进去了呢?万一上面的人良心现放她们上船了呢?万一她们闹大了,混乱之中挤上去了呢?
只要能活下去,哪怕是让她们起义闹事,她们也愿意。
在上船的港口处也有许多士兵在维持秩序,没有票的一律不让进。
这混乱之中,除非你是什么军政界的大人物,不然就算是苏明利再有钱,两父女也只能凭自己本事挤进去。
为此,两人还不能暴露自己身怀船票的事,不然很有可能在外面就被人给抢了。
两人因为两只手都各提了一只皮箱,根本没手牵着,更何况,以凌一的性格,也不是会和别人牵手走的性格。
苏明利仗着自己好歹是个身形高大的大人,走在凌一前面,给她挤出一条道,让凌一贴着他后背,两父女往前挤。
在人群中和后面如果暴露自己有船票,可能被抢,但只要挤到了人群前面,见到了士兵,再拿出船票,那就没事了,士兵手里有木仓,平民没有武器,就算是抢也会被士兵制止。
两人用力往前挤,其他人也在往前挤,混乱中,凌一突然看见最前面有个中年男人,厉声呵斥挤他的人,然后一屁股给人怼开,手里拿着张船票,朝士兵挥舞:“我有票!让我先进去,你们这些贱民,票都没有挤什么挤!”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他手里的票竟然被旁边伸过来的一只手扯走半边,他懵了,抢了他票的那人,拿着票就挤了进去。
士兵去拦,那人刻意只漏了半张,士兵恍惚之际,那人已经冲上了上船的甲板。
结果后面士兵检查票更仔细了,来不及去追那个逃票的人,原本被抢走半张票的男人,反倒上不去,因为他被检查到只有半张。
哭声和叫喊声,丝毫没有影响凌一的行动,她的大脑能处理很多杂乱的信息,她只顾着往前挤。
但是,过于灵敏的五感,也让凌一在一片嘈杂声中,抓住了很熟悉的一个声音。
“哪个不长眼的死爹玩意儿,趁着人多揩油是吧,看老娘逮到你不掐死你!”如梦的声音偏尖细,在愤怒中尤为明显。
凌一没想到,如梦也在这里,紧接着就听如梦小声嘀咕道:“哎?老娘的票呢?我干你大爷,哪个龟孙儿把老娘票给偷了!”
“哎哎哎!别挤了,要挤死人了!”
“快别挤了,我妈她喘不上气了!”
“救命啊,别挤了,求求你们别挤了!”
……
这些声音太杂乱,但凌一还是循着如梦的声音看过去,如梦也在那一堆快要生踩踏事件的中心位置,那一片人太多了,人挤人走不动道,挤压着胸腔,好多人喘不上气。
前面的苏明利没察觉到,就已经挤出去好长一段距离,凌一也没有开口叫他,苏明利还以为自己女儿跟着的呢。
“伊伊,快!快跟上爸爸,我挤开好大一条缝!”
凌一扯着嗓子回了句:“好!”
轰炸来临时,凌一第一个想到的是秋池,因为那是她最在乎的人类,张律等人也想到了自己的学生和下属,赶来启礼大学,但如梦,从头到尾,她有亲人却从不相聚,她有朋友,却只能各自奔波。
如果说秋池是墙角绽放的傲梅,那如梦便是无根无依的浮萍。秋池好歹还有凌一和张律关心,可大难临头,大家竟然都没想起来还有个如梦没有去处。
凌一上一秒回了苏明利一个好字,下一秒果断扔掉一个皮箱,挤到如梦那边去,用空出来的手,抓着如梦的手臂,把人从已经挤得无法动弹的人群里扯了出来。
这过程听着容易,但却是一个相当耗时耗力的过程,期间无数次如梦都在尖叫,说手都快被扯断了,凌一都没松手。手要扯得脱臼了,还算小事,找大夫接上去就行,要是真陷入了踩踏里,要么被挤压窒息而亡,要么就不小心摔倒被踩死压死,甚至就算勉强活下来,也说不准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两人好不容易挤出去,如梦喘着粗气:“我的妈呀,差点给我闷死在里面咯。”
凌一也在大喘气,那跟拉力赛一样的“拔河”,给她累惨了。
如梦刚想笑凌一现在这模样没有半点富家千金该有的样子:“哈哈哈,你看看你,累成猴儿了,不过,还是多谢你了,不然我真怕死在里面,你快……”
快上船,这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如梦的笑容就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