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父耸耸肩,赌气般站定不愿动,眼看余颂动作越大,就要闹出乱子,安思雨急忙打圆场,哄道:“叔叔,你要我让司机送你吗?你家里人还等着呢。你待太晚,他们会担心的。”
余父长叹一声,只得顺势离场。可他仍旧想带些点心回去,给儿子吃。他刚讨要了几个打包盒,就听余颂冷笑道:“不是吧,你连一口吃的,都要占便宜吗?”
余父恼羞成怒,道:“你怎么越来越像你妈了。尖酸刻薄,得理不饶人。”说完他便夺门而出,临到门口又气不过,大声道:“学艺先学德,你这样心术不正的人,就算水平再高也是走不长久的,你等着瞧吧。”
屋子里一半的客人几乎都听到这话,原本的嬉笑欢闹气氛顿时烟消云散。不到半小时,客人们便纷纷告辞。连安母打量余颂的眼光都变得意味深长,她不冷不热道:“小雨啊,时间不早了,你可以送余颂回家了。”
因为宁晓雪也在,一辆车坐不下四个人。余母便主动提出坐公交回家,由安思雨送两个女孩先走。车上余颂和安思雨各坐一边,把宁晓雪挤在中间。他们都在怄气,起先不愿开口,还是安思雨先忍耐不住,道:“你刚才对你爸爸太凶了,他也没什么恶意。”
余颂道:“我家的事情,不用你插嘴。”
“我是担心你把所有人都得罪了,以后会很寂寞的。你总要有一些朋友家人吧。”
“他们算不上我的家人,我也没多什么朋友。”
宁晓雪怯怯插了一句,道:“那我也不算你的朋友吗?”
余颂自知失言,急忙挽回找补,可宁晓雪已经不搭腔,只郁郁寡欢地望向车外。待车开到宁晓雨家楼下,余颂便主动提前送她上楼,最后的一小截路,她还忙着赔礼道歉。
宁晓雪摆摆手,道:“没事啦,我知道你是无心的。我只是觉得你不一样了,我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开门的是宁晓雪母亲,她自然认识余颂,殷勤劝她小坐片刻,又忙着数落女儿,道:“你看看余颂,学学人家,你和她是一起学音乐,现在人家是国际比赛拿奖了,前途很好。你还混成这样子,你还好意思和她一起玩吗?”
“没有啦,阿姨,我也是运气好。”余颂见宁晓雪在旁,脸色愈发差了。
宁母笑道:“不要谦虚,没有实力哪里有运气。你一直很努力,宁晓雪真的该多学学你,她总是累啊累的,特别爱偷懒。像他这样子,好运气来了,她都接不住。”
还不等她说完,宁晓雪便打断道:“我运气不好,所以才成为你的女儿。”她扭头就往房间跑去,想要锁门。
宁母丢了面子,恼羞成怒也追了过去,道:“怎么了,你这个白眼狼。你就是爱偷懒,我骂你两句还不行了。”
余颂自知不该多留,立刻就走。可还不等她上车,就模糊听见宁晓雨的哭喊声,“我受够你了,拿我当工具,我再也不要过这样的日子了!’抬头一看,宁晓雨半个身体已经翻出了自家阳台。她满脸泪痕与余颂对视,把手一松,整个人就从三楼重重砸了下来。
安思雨听到巨响,立刻下车察看,又从后面扶住余颂,道:“你没事吧?冷静点,救护车已经来了。余颂?余颂!看着我,你听到了吗?”
余颂怔了怔,才回过神来。悲伤汹涌而来,一阵天旋地转,她两腿一软,直接瘫软进安思雨怀里。紧接着宁晓雪母亲也冲下楼来,悲痛欲绝,跪地大哭。
之后的事情,余颂都很恍惚,全是安思雨帮忙料理的。救护车赶来时宁晓雪还有气,送去医院急救。警察也到了,问了口供后确定是家庭纠纷。宁晓雪抱怨太累,不想再练小提琴,甚至想休学一年。宁母骂她没出息,争吵时打了她一耳光。宁晓雪便甩开她跳楼了。宁母也承认自己不服气,她是大学学历,家境又好,自认要高出余颂母亲一头。可如今余颂得奖风光无限,宁晓雨却连音乐学院的面试都困难。她又急又气,只得在女儿身上找原因。
宁母已经状如疯魔了,嘴里不停道:“我不想这样的。我不是这个意思。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想的。”而宁晓雪的父亲公派在荷兰,一年只会过四五次。荷兰又有时差,警察要打电话通知,第一时间也没打通。
连宁晓雨在医院动手术的费用,都是安思雨先垫付的。手术整整五个小时,他全程等在外面,既要看着宁晓雨母亲,生怕她一时想不开。又担心余颂太累,为她披了外套,劝她在长椅上靠着自己小憩片刻。
到凌晨一点,医生才出来宣布宁晓雨已经脱离危险。但残疾是肯定的,最好的结果,她下半生也是离不开轮椅的。宁晓雨母亲也从癫狂中恢复些,千恩万谢着劝他们早点回去休息。
但如此惊魂一夜后,余颂实在太过清醒。安思雨也是一样。他们便索性绕着医院散步,夜风微凉,路灯昏黄,阴寒中有一丝凄凉。安思雨原本就是有话要说的,终于开口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把她逼到要跳楼?”
余颂道:“压力大吧,一时没想开。她妈妈也太紧张了。不过今年音乐学院确实竞争很激烈,面试就是三百个人里要两个,奖学金的话更是一千个人里只要一个。”
“你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吗?”
“没有办法的事罢了。规则也不是我来定的。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只能接受。”
安思雨忽然一把将她抱进怀里,紧紧搂住,道:“你能不能去日本留学,就当是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