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自己在心的负担,哪里又比母亲的负担,要轻什么?想到几年前的花前月下?在山野中,在大海里。与她一次次那回眸,一回回的浅笑。可是如今,自己却是了孤身寡人。在进进出出的学校里,却到处都是当年她那曼妙的倩影?
他双手抱住了头,往后的日子,不敢再想下去了。听到在那很远地方,或者是麦救济吧,在那破破烂烂的屋里,有一句没一句的,唱着东莞村里的苦情歌:
太阳落,北风天,
爷娘做工在田边。
冷热衣裳无两件,
春夏秋冬混过年。
北风天,冷溜溜,
莫说孩儿唔知愁。
人家早早入被窦,
我家无被伏灶头。
掌牛子,住牛栏,
替人掌牛无时闲。
牛栏里头来食饭,
饭后担水洗牛栏。
睡在床上,唱完苦情歌,一人快乐全家人高兴的麦救济,仿佛还没有尽兴,又自得其乐地唱起咸水歌。
东莞村的咸水歌与周围地方的咸水歌,有点儿大同小异。歌词一般是自己可以边唱边自由衬字。在唱歌时,男的这边唱一句,可以加上“哩姑妹,啊嚟”;女方要是唱下一句,那就要加上“哩兄哥,啊嚟”。咸水歌是这样唱的:
海底珍珠容易搵哩姑妹,
珍珠易搵阿妹难寻啊嚟!
花簪跌落坑渠湴哩兄哥,
搵针容易搵老婆难啊嚟!
海底虾公容易搵哩姑妹,
失哥条路世上难寻啊嚟!
在世界上人这个东西,也是奇怪得很。你说,一个一天一口好饭,都吃不饱的男人。想不到在这深深夜里,那左男高音,右假嗓子,混唱得还真是那么投入。
一个人活到这个份上,能还有这么好的雅兴,也真的是难得。麦救济人,平时大家看到的,可能也只是他的一个表面。
想到这里,孙立新把眼光从妈妈那里移开。看着远处没昔日竞争对手,单独地吸取日月之精华,一天天茁壮成长,雄姿英发的东莞大红树。一时间心那很多不舒服的事,都在麦救济那如歌似曲,似泣如诉的歌声里,一点点冲得若有若无。
我们这些人,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是要看得到希望,树立有理想和目标,那才好呢。
东莞村口。
老村长眼睁睁地看着,急起要离开的几个人,陪笑说:
“冼老板,请你稍微等一等。”
“还有什么事?”冼浩然抬起头来,不明白所以然地问。
“麦主任去家里,想给你们拿点我们村的土特产。”老村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