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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第1页）

一部电影看完，两个人精神反而更好了，第二部接踵而至，直到越来越晚，楚媛终于有了困意，她没有特意说自己不想回家，但是林牧峥大概从她要认真租房和想妈妈的事情里猜出了一二。

他顺势帮楚媛把副驾驶的座椅调到最平，几乎等同于一个公务舱的躺椅，林牧峥关了天窗，调低音量，嘴上说着：“你困了先休息一会，我再叫你。”而实际上楚媛一倒头下去，再睁开眼已经日出了。

两个人居然连续两晚一起过夜。

楚媛睁眼，旁边驾驶座位的林牧峥还在酣睡，自己身上搭着一件夹克外套，而对面这位就揣着双臂缩成一团。

林牧峥是个念旧的人。

楚媛知道他对当年自己的不告而别，一边生气耿耿于怀，一边又或许因此，还未能完全放下。所以这么多年，自己忽然两手空空，无助地站在这里时，林牧峥自然愿意伸出双手提供无限大的帮助。

她清楚知道林牧峥的心理，只是摸不清这帮忙有多少来自过去的“难以忘记”，又有多少是出自对旧人的同情和恻隐之心。

男人强大了，而以前那个女人正在低谷需要帮助，这几乎可以激起所有男人的保护欲望。

楚媛自己不是真正的女强人，但也有一丝丝自尊心想要维护。但林牧峥和以前一样，递送过来的帮忙和温暖，永远是恰到好处的，永远正是你所需要的，而他自己轻描淡写，仿佛这就是随手的一件事。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告诉你，不要介怀，一点也不勉强，这些事根本不值一提。

但是楚媛此刻看见揣着双臂的林牧峥，缩在驾驶座位上嘴唇微微紫，她心想，那你为什么要在这受这个冷？

楚媛脱下搭在自己身上的外套，轻手轻脚地盖回林牧峥的身上。

林牧峥察觉到动静醒了过来。

“你都冻坏了，怎么不叫醒我开回去？”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林牧峥坐起身，抖抖精神，又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

回程路上两个人都安静得很，可能是还没睡醒，也可能是冷得张不开口。一路从郊区开回楚妈妈的家，林牧峥在最后几个路口才终于开口:“你打算在本市短期租房子的话，不妨考虑和我合租？正好你喜欢那个公寓。”

楚媛其实昨晚就猜到了他的想法，但她还没想好如何拒绝更妥帖。

林牧峥又开口:“我未来两三个月基本都不住这里，我会一直出差，或者可能要回我爸妈家住，所以房子空着也空着。你合租进来，还跟我平摊一点租金，不是挺好吗？真的，你要不要看我的航旅纵横，我真的都在出差。”

林牧峥说着就要把手机解锁递给楚媛。

楚媛释然，林牧峥说要一直出差，而本来她就打算短租几个月，这不正好，也没啥尴尬的。经过了那么多求人而不得的事，她断不再是那么纠结的人了，只是面对林牧峥的热情偶尔不知所措，但这好意并没什么拒绝的理由。

“为什么要平摊房租？你的客房明显小很多啊，四六开差不多。”楚媛假装还要讨价还价。

林牧峥没想到楚媛答应得这么突然，愣了两秒笑意才浮上眉梢。

“行，反正我也不在，你睡主卧吧就。四六开。”

够大方。

楚媛也跟着笑笑，心中一块石头放下去，这趟回妈妈家的路，也忽然变得不那么难受了。

换个环境很重要，她安慰自己说，再过几个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车开到了楼下，楚媛下车后回头和林牧峥告别，一边挥手一边说:“以后你就是我的房东了，我知道那是你的房子，你不用假装自己是租客啊，我又不抢你钱。”

林牧峥愣愣地笑一笑，又忍不住回怼：“那不是怕你，图我的钱，不图我的人嘛。”

说完不给楚媛丢包砸过来的机会，踩了油门撒腿就跑。

楚媛回家心情好了很多，开始整理家里的东西，又搞了大扫除，既然决定搬走一阵，该收拾好和要打扫的东西，都安置妥当才行。

收拾东西本身也是一个收拾心情的过程，楚媛拿起妈妈的每一样旧物，都好好擦拭，收纳在对应的地方，关上门或抽屉的瞬间，好像也在心里和它们好好说了再见。

一直低头收拾，回忆过去的种种，再抬头看窗外时，天色又要见黑了。楚媛既然要重拾正常的生活，就从重拾规律作息做起。

她在镜子前稍作梳妆打扮，换上一条妈妈以前的微喇复古牛仔裤，出门去找点家乡小吃当晚餐。

很多年没有好好回家乡走走了，每次回来都匆忙得很，同学朋友聚一聚，和妈妈的亲朋圈子吃几顿饭，还要一边照顾苏正予，楚媛没有机会和这个从小就熟悉的家乡城市再安静地交流一下。

今晚终于有机会了，她从自家小区出，扫码骑上一辆自行车，任秋风吹在脸上，熟悉或陌生的风景在眼前如胶片电影一般掠过。这个城市变化很大，但是那种小时候熟悉的气息还在，楚媛一边骑车，一边窜出更多人事物的回忆，她咂摸着嘴，忽然很想吃一碗学校门口的牛肉酸辣粉。

不想不觉得，这一想起来，满嘴都充盈着口水，恨不得下一秒就吃上——那个迷人的味道，混合着太多的记忆，把一碗牛肉酸辣粉的意义拔得更高了。

楚媛熟练地骑向学校门口，希望那家酸辣粉还没关门。

果然，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可能关门呢。楚媛在学校门口找地方停了车，但此时正是晚饭时间，晚自习前的学校门口还是人声鼎沸，被那些高中生们成群结队堵了起来。

酸辣粉门前过分热闹，居然还排起了队——这在以前好像是没有生过的情况，想不到现在就连一个学校外的小店也兴起排队的风气了。

楚媛这下更饿了。

她也不管自己混在一群高中生里有多碍眼，径直朝就近的地瓜摊走去，跟着两个高中女生后面，排队等买热腾腾的烤地瓜。

卖地瓜的老人可能已经换过几波，但是那个一次性的低配勺子，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鹅黄色，质感一般，只能用一次。楚媛接过地瓜，捧在手里，也懒得再用勺子，直接撕开就啃。

“那个姐姐长得挺好看的，吃东西这么嚣张哦？”前面的两个女生回头看看楚媛，小声嘀咕着。也不知道怎么就给她贴上了“嚣张”的标签，大概已经是楚媛这个年龄所不能理解的词汇用法了。

晚自习起码还要半个来小时才开始，楚媛一个地瓜下肚，饿感是消失了，她决定不和高中生抢座位，先去学校转转，等他们都被召唤回去了，再去吃一碗粉。

学校门卫把大摇大摆的楚媛拦住，问她是来干嘛的。楚媛还能很清楚记得几个老师的名字，报出名字，说和老师约了过来看望一下，门卫低头回忆了一下对应老师的名字和坐班，看楚媛也不像社会闲人，就放行了。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楚媛记得某年回大学看老师的时候，也是觉得一切如故，和老师感叹，外面变化这么大，那么多，一进来学校，却又觉得时间并没有走过，什么都是一样的。老师说，只有学校会带给你这样的感觉，因为这里永远活着那个年龄段的一群人，他们一批一批来了又离开，而这个学校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树，就永远活在那个岁数。

只有老师会老，但是老师不足以改变他们的活力和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