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或者‘不是’!”
其实在他违返现实的逻辑叫出她的名字的那一刻,答案就已经呼之欲出。宁馥的情绪已濒临崩溃。她说话时越发遮掩不住哭腔,可还是偏执地想要一个答案。她狼狈地用手背擦拭眼泪,再顾不上所谓的仪态,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一片死寂的听筒上,生怕错过宋持风给出的答案中的任何一个字。
“说‘不是’啊!说‘不是’啊!”感性在脑海中的咆哮声几乎掩盖掉理性发出的一切声音,她在这一刻甚至感觉到哪怕宋持风在所有的证据面前说“不是”,自己也会忍不住找借口为他开脱。
“是。”
但他的回答没有如她所愿,所有的落点都落在了那个被他无比艰难地道出的字上。那个字,就像是漂浮在水面上的羽毛,根本无法承载这一刻宁馥那纠缠在一起而复杂的情绪;又如同将水坝压塌的最后一粒沙土,令她的眼泪顿时决堤般倾泻而下。
好像失足落水一样的失重感席卷而来,眼前微微一黑,她意识到今天身体已经透支,赶紧抬手捏住眉心,涣散开来的意识才艰难地被再次聚回。她再次开口,声音极其虚弱:“宋持风,我觉得你好可怕。”
“你好可怕”——伴随着这四个字,宋持风所有的心力好像一下子被抽空,就像被抽干所有水分的沙塔猛地塌掉。
也是人而已
宁馥挂断电话。像陀螺一样旋转了一整天,此时,她将身体陷进柔软的床,如同沉入泥沼一般,意识不断下沉。她已经疲惫到极点了,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即便如此,她依旧在眼睛只留下一条缝,意识也仅悬着最后一根弦的情况下,迷迷糊糊地躺到后半夜才终于睡过去。
好不容易睡着,但这一觉,她也睡得极不安稳。梦境中的画面极为混乱,不断快速地浮现、闪过。她就像是在一个一个光怪陆离的梦之间赶场子,到最后什么也没记住,睁开眼的时候,甚至有些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
“宁宁,你睡醒了吗?”
直到时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宁馥才终于确认,昨天的一切不是梦,宋持风回答的那一声“是”不是梦。她从床上坐起,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子,走过去打开门,便见大男孩儿拎着几个塑料袋,站在门口笑得殷勤。
时慈道:“我帮你买早餐来了,宁宁。我没想到这里也有墨鱼水饺,买了二两,就是不知道味道好不好。如果馅料腥的话,我帮你把水饺吃完。”他直接拎着东西进了门。宁馥看着他把打包盒一个一个地从袋子里拿出来,在茶几上摆开,还贴心地打开了盖子。
“时慈……”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都是她曾经喜欢的东西,新鲜热乎,但她没有半点儿食欲。
大概她的反应真的淡到让时慈有些接不上话,他也无法再假装看不见她一夜之间的憔悴,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看着她红肿的双眼,脸上满是心疼的神色:“宁宁,我知道你的心情不好。谁遇到这种事儿,心情都不会好的。但是就算心情不好,你也要吃点儿东西,要不然叔叔、阿姨知道了,得多担心你?”
宁馥被时慈拉到沙发上坐下,想到还在等她一起实现出游计划的父母,才终于艰难地吃了几口早饭。时慈看起来食欲相当不错,宁馥没吃完的几乎被他一扫而空。她就坐在旁边看着他吃,等他吃完才轻声道:“时慈,我们也聊聊吧。”
大男孩儿整理好桌上的塑料饭盒、塑料袋,看向她的那一瞬间,眼神中有希冀,也有紧张:“宁宁,你想聊什么?”
“聊聊我们。”
“我们”两个字大概触碰到了时慈的神经,他在宁馥的身旁坐下,神情变得认真而恳切:“宁宁,这段时间我是真的认真反省过自己的所作所为,可能还有很多做得不到位的地方,但是我还可以改。这次我来敦煌找你,就是希望你能看看我的诚意。我们认识七年。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虽然我们没有真正在一起过,但我也不会再像爱你一样爱第二个人了。我如果我们就这样断了,实在是太可惜太可惜了。宁宁,你不觉得吗?”
可惜,当然是可惜的。七年时光,哪怕宁馥现在回首望去,也谈不上所谓千疮百孔。她和时慈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快乐更多。纵使那些快乐现在都已经变得遥远,就好像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一样,她也不能否认这一点。但这一刻,她回忆起两人各种美好时那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其实也是这段感情已经落幕、没有了回到过去的可能性的佐证。毕竟对没有过去的事情,是不会有可惜这种情绪出现的。
“对不起,时慈。”她也不想把时慈当作镇痛剂一样的存在,来消减此刻因另一个人而产生的好似心里缺了一块般的空虚感与痛苦。
“我很感激你告诉我那些事情,让我看见了宋持风的另外一面。但是……”她顿了顿,怀着愧疚,艰难地开口,“对不起,我不想自欺欺人,更不想骗你。时慈,我觉得你这段时间真的成熟了很多,以后也一定能找到比我更好的人。”
她一直觉得自己欠时慈一句“对不起”。虽然两个人走到现在,早已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更不是这么轻飘飘的三个字就能带过去的,但她还是觉得,无论如何自己都应该补上这一份迟来的歉意。
“宁宁……”大男孩儿怔怔地看着她,似乎对她平静的道别感到难以置信,“你喜欢上他了吗?你真的爱上他了吗?宁宁,我们认识七年,七年了……他出现才一年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