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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第1页)

24

许是寒川太阴冷,我的病总也好不利索。

陆师姐说我是思虑过重,郁结于心,劝我不要一个人胡思乱想,或练字,或读书,或钻研术法,总之,找些事做。

虽然我没觉得自己胡思乱想,但陆师姐毕竟是一番好心,我听她的,预备将这破破烂烂的小木屋修葺一番,以便度过寒川的寒冬。

首先要替换掉那些腐朽糟烂的木板和窗框。

“润青师姐!这点小事,不过举手之劳,你太见外了!”

“日后少不得麻烦你,应该的。”

我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将用毛笔蘸了朱砂,在符纸上涂涂抹抹,很快画好一张禳伏兵大祸符,然后在上面施加了一道咒印,装进荷包里,递给站在一旁的沈砚:“军匪成患,必有兵燹之祸,而纵火焚烧,死伤无数,为人祸中的头一等重罪,其凶兵恶魂若入寒川,倒不如灰飞烟灭来的痛快,因此这等恶魂总是聚而不散,在人间也被称作阴兵,犯之必死,是极难对付的,你在这上面吃了亏,不丢人。”

沈砚讪讪一笑,十分难为情的接过荷包:“润青师姐,真对不住,我那时……”

沈砚是这一任的寒川督长,也不知从何处听闻了我与玹婴的事,起先对我难免有些轻蔑,亦说过一些不大中听的话。

可我并不认识他,一贯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罢了。

“没事。”我轻声道:“算不得什么。”

沈砚紧抿着唇,沉默,纠结,过了好一会才忽然说:“我姐姐是沈墨。”

我愣住,第一次认真端详沈砚的长相,弯眉凤眼,俊中带俏,皴红的脸颊上散落着点点雀斑,漆黑的瞳孔中装满了不服输的倔强,是阿郎山草原上骑马逐日的孩子。

“怪不得,我看你眼熟。”我恍然大悟,笑起来:“你和你姐姐长的真像,不过你中原话说的比你姐姐好。”

“我是在中原长大的。姐姐怕我日后中原话说的不好,受人欺骗,所以给阿爹写信,让阿爹尽早送我来中原。”

这下轮到我难为情。

25

我从小听神话故事,都讲三皇五帝,入了仙门才知道,这些仙门世家皆尊女娲为母神,那慈祥,勇敢,庇护天下生灵的大地之母,远比九重天外与世隔绝的神明更令人敬仰。

而千百年来,女娲后人一直隐居在无界山上,轻易不得见,唯有天现赤月时,才会动身出山,在南麓华庭苑授课讲学。因此,每逢赤月当空,各大仙门便会选出几个拔尖的年轻弟子前往南麓,于秘境试炼中胜出的佼佼者,便有资格进入华庭苑听学。

问心宗身为仙门之首,其门下弟子自然要在试炼中拔得头筹,宗主对已然结丹的师姐寄予厚望。

至于我,那会才刚筑基,只符箓术这一项功课还说得过去,实在上不得台面,苦苦求了宗主好久,宗主才允许我和师姐一同前往南麓。

师姐虽然不怎么爱理会我,但我俩毕竟是同门,她对我还是多有照拂的,故而我侥幸通过试炼,第六个进入华庭苑。

沈墨在我之后,是第七个。

在一众仙风道骨的中原人之间,这个异族姑娘格外乍眼,她扎着两根长长的大辫子,戴着红珊瑚珠子制成的抹额,穿着满是刺绣和盘花的长袍,挂着一串又一串的玛瑙和绿松石,身上还背着一把状似梵钟的小琴。

我对那把琴很感兴趣,便上前与她搭讪,问她叫什么名字。她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最后才蹦出一句我能听懂的中原话。

“我中原名字,沈墨。”

“啊,我叫郁润青,岭南人,你叫我润青就好了,那是我师姐,这次试炼的第一名,厉害吧。”

沈墨又叽里咕噜的一大堆,即便中间掺杂着几句怪声怪调的中原话,也很不好领会其中的意思。我失去与她攀谈的兴致,敷衍了两句,转头去寻师姐。

那一次试炼共有二十一人通过,其中八个都是问心宗的,因此,在华庭苑听学期间,问心宗的弟子以师姐为首自成一派,终日头悬梁,锥刺股,几乎不与其他人接触。

当然,除了我。

我见那传说中的女娲后人是个看上去年过古稀的老妪,每日授课亦是老生常谈,很快便觉无趣,要么独自神游,要么与新结交的好友玩耍——剩下那十三人里,有一半都是我新结交的好友。

可惜这友谊只维持了月余。

华庭苑的首次例试,我非常意外的得了一个极好的成绩,是甲乙丙丁中的甲,而那几个同我玩耍的好友,无一例外是甲乙丙丁中的丁。

天啊!真糟糕!我成什么人了?谁会相信我没有背地里偷偷用功?

即便我对女娲发誓,也未能挽回好友们的心,他们一个个咬牙切齿,要在下次例试中一雪前耻。

我也咬牙切齿。

女娲后人!诡计多端!

26

我果然遭到孤立。

大家都怀揣着对我的恨意,刻苦学习。

我躺在草地上,望着高高的天,低低的云,正无聊的长吁短叹,忽然听到一阵悠扬婉转的琴声。是沈墨,她在弹奏托布秀尔,草原上一种很传统的乐器。

我一下子有了精神,求她教我弹琴。

沈墨倒愿意教我,可我听不懂她的家乡话,比不得女娲后人,会世间所有语言。

于是我用了整整两个月,学会沈墨的家乡话。

沈墨开心极了。她本就是异族人,又不会说中原话,独在华庭苑,无亲无故的,日子长了难免寂寞,能听到乡音,对她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那段时间,沈墨不仅教我弹托布秀尔,还同我讲阿郎山草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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