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对着姜静行说道:“外面的风雪大,等雪停了再走吧。”
在等武德帝反应的姜静行有些无语,心里更觉得男主是个小可怜了。
这当爹的原来也知道外头有多冷,风雪有多大。
“谢陛下厚爱,只是臣是习武之人,不惧寒冷,更何况臣在都督府还有许多紧要公务处理,不能多留了。”
武德帝没有强求姜静行留下,只是勾勾手,吩咐张公公取来架子上绣有金纹的狐裘。
狐裘十分宽大厚实,在边缘四周还镶着一圈黑红的柔软皮毛,看起来十分华贵。他示意姜静行低头,亲自将狐裘给人披上,柔声说道:“雪天路滑,注意脚下。”
其实也就在那一刹那,姜静行看着武德帝看向自己的眼神和他脸上的平静,突然明白了他的想法,被心中的猜测惊的一时无言。
也许,武德帝一直都知道皇后是被冤枉的。
但她心中随即而来的是更大的疑问,那就是为何武德帝要漠视皇后受辱。
无论如何,那都是他的妻子不是吗。
姜静行忍下心中的气血翻涌,最起码在外表上看起来毫无异样,然后行礼告退,平静地走出了温暖的大殿,胸膛里的心脏却忍不住地下坠。
以往二人相处之时,那些她从来没有注意过的细节,一一在她眼前翻涌。
武德帝是个大权在握的皇帝,如果想遮掩宫宴上的事,是轻而易举的。即便是想查清前因后果,从事发到现在快一个月了,也应该有了头绪。
可现在事实确是,皇后被架在了有所为和无所为之间,始终得不到一个明确结果。
姜静行不禁多想,他漠视皇后被陷害,也许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想让皇后被陷害。
甚至,武德帝是想让皇后去死。
她不知道武德帝到底有没有插手韩贵人的谋划,但皇后的事绝对是他放任的后果。
不然,当初太后便不会先一步下懿旨废后,只是废后一事非同小可,前朝朝臣极力阻止,这才有了武德帝下旨命三法司彻查。
即便三法司没有查出皇后被陷害的证据,可事情闹得这么大,皇后将来的日子也绝对不会好过了。
到这里,姜静行忍不住阖上眼眸,遮住眼中的情绪。等再睁开时,已经恢复到了她来光明殿之前从容不迫的样子。
可她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但愿武德帝想杀皇后的原因不是因为她。
武德帝刚刚看她的眼神,包括给她披上狐裘的轻柔动作,这一切都实在是让人不安。
那眼神绝不是君王看心腹臣子该有的。
好像亏了
姜静行来的时候是张公公陪着,走的时候依旧是张公公去送。
她回去的路上很安静,只是在经过雪地中跪着的的少年时,心中的情绪更加复杂,本以为自己只是男主人生的看客,谁知今日竟让自己窥见了背后的些许隐情。
陆执徐还是她来时候的样子,直挺挺的跪在地上。
他再一次抬头看向姜静行,眼神扫过她身上的玄色狐裘,眼神平静。
这次姜静行下意识躲开了他的目光,遥遥看向天际,也只能看到朦胧的白色。
她没有对着陆执徐说什么,应该说,是没有什么能说的。
最后只能是将武德帝送的狐裘解下来,又弯腰拂了拂他肩上的积雪,把厚重的衣料重新给跪在雪地里的陆执徐披上。
做完这一切,姜静行不顾身后张公公的劝阻,任由衣服下摆浸在雪里,她没有像来时一样走回到长廊里,而是踩着积雪,一言不发地走了。
那次雪中长跪,让陆执徐高热了三天三夜,虽然病愈,也给他留下的了难以根治的咳疾。
日后很多夜晚,陆执徐常常重回到那个大雪纷飞的场景。
他感觉自己置身于一片茫茫的苍白中,周围只有呼啸的寒风,姜静行就站在远处,他看不清他的神情。姜静行背着手,就那么平静地看着他,与周围苍白的天地融为一体。
当时心绪激荡,姜静行忽视了身后的目光,可旁观的人却看得一清二楚。
他攒紧身上的大氅,认出这是自己父皇的衣饰。多日来,受尽宫人冷眼,身心俱疲的小皇子终于感受了一丝温暖。
张公公送人离开后,很快就回来了。
“传朕旨意,将皇后迁回凤仪宫吧,皇后身体不好,以后宫务就由云贵妃打理,再将韩贵人进位韩妃,以慰她丧子之痛。”
“告诉他朕的话,让他回去。”
最后这句话,武德帝是对着陆执徐说的。
张公公领旨告退,走出了大殿,被屋外的冷风一激,忍不住搓了搓手。他看了看阶下跪着的陆执徐,到底还是心生不忍,于是先走到了陆执徐身边,将武德帝刚刚的旨意告知。
“殿下,既然皇后娘娘已经无恙,您也快些回去吧,这天寒地冻的,别再冻坏了身子。”
陆执徐领旨谢恩,费力地被小太监扶了起来。他努力站稳身体,哑着嗓子问张公公:“请问公公,关于母后,可是靖武侯说了些什么。”
张公公有意卖陆执徐一个好,笑着说:“侯爷是个热心肠的人,向来是有话直说,也幸亏陛下听的进去。”
话外的意思就是,皇后能放出来的确要归功于姜静行。
陆执徐垂眸,抿唇自嘲一笑。
受苦的是他生母,杀人的是他生父,在所有人都避不可及的时候,又是只与他见过几面的靖武侯上前相救,他不知道姜静行说了什么,但可以肯定正是姜静行让武德帝改变了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