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七年四月二十九日
前天盘完点。昨天廖来了,心情有点变化,也没多少时间讲话,我也感到无趣极了。还有什么呢?他是快要结婚的人了,忙也忙不过来,哪还有时间谈什么兴趣和爱好?去了就去了,终归是离别了的朋友。他说休息出去乐昌了可以去他处玩,可是连谈话的机会也没有。后来他还加了句,叫我写信跟他交谈。可他是有妻子的人了,谁知人家的老婆妒不妒嫉呢?总的来说异性交朋友都是难,赚来的麻烦。他还说要我不要学写作,考什么商业的中专文凭还好。他这样说是因为他曾经追求过文学失败过,觉得这追求是虚无缥缈的,后悔没去考工作上的中专文凭。他这样说使我的心不能静。叫我拿什么中专文凭,好叫别人瞧得起。我就宁愿别人瞧不起我好了。因为我实在拿不起兴趣去学那些讨厌的数理化了。何况也只是拿个文凭,做个样子,对工作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何不好好熟悉业务,搞好工作。
我是这样想的:各有所追,文学追求是我的爱好,感兴趣的东西。何必要去追求自己不喜爱被束缚的东西呢?我觉得自己在追求方面是自由自在的,不用束缚性的去考大学考文凭去追求自己并不感兴趣的东西。
追求,我的追求真的是“虚无缥渺”的吗?同学芬也来信说过我是生活在空中楼阁,不吃人间烟火似的苦追求。我不相信。每每一看文学资料里的“文学之窗”我的心就充满了自信,尽管它是那么渺茫,我也觉得自己的生活是丰富多彩的。追求自己喜欢有兴趣的人和事,会在乎成功或失败吗?我会在追求的路途上,感觉到了快乐和辛酸,会收获到生活的充实和幸福。
他走了,我有点失落。失去了朋友在精神上的支持和鼓励。失去了一个聊攵学的朋友,心里还是空荡荡的。
今天早上,听阿忠说:“你常和我顶嘴,调你去旅店。”他开玩笑地说。可我却有点意识到是真的。他是听陈子说的,因为主任也讨论过。我也想过,新分来的两个男职工根本无法安排,也没可能叫男的分去旅店做事,所以这样想一想,“可能”就变成“真的”了。
他笑一笑,讲一讲,我竟不知为什么流出眼泪来了。他当我是小孩子哭鼻子罢。他逗我笑,我就又哭又笑了。可一回到宿舍,我就真的哭了。而且还哭了很久。觉得四个月来的平静生活,一下子被两个新来的人打乱变动了工作环境,心里就无法平静。还想过平静的生活有点乏味,现在可好了。
五月六日
昨日从家里来到五山,虽说回去就是玩,可也玩不上什么,反而觉得五山的生活还有意思,就象我自己说的:在自己生活的地方都找不到自己生活的乐趣,那生活还有什么意思呢?唉,还是不要希望于什么吧,太希望了,就会太失望。现在想想还是把乐趣放在五山,把希望寄托于将来。所以现在我得慢慢地存钱,准备将来去周游世界。(梦吧?)这希望不会再令我失望吧?
在家里,整天就是逛街逛街,累死了。要不就是在房间里看书。
在这里,有好多好多的文学资料,有工作,有日记,有工友聊天,有充实的生活,有追求的人生。大城市是生活,小城市也是生活,山沟沟也是生活,人就是要生活。在什么地方生活,就应该在什么地方找到生活的乐趣。
我拥抱生活,生活也会对我微笑。我还年轻,不想生活过得庸碌无为。
生活,生活需要什么?各有所需,各有所求。不要太苛求自己,也不要放弃自己。这才是生活的自由,也是追求的自由。
三姐受我的影响也写日记了,也许是调离开五山,在小城工作没有同事一起打扑克牌,精神上空虚而求得心灵的安慰写的吧。
人的欲望是自由的,容不得压抑和束缚,不是吗?
五月十日星期日
这两天没什么时间顾得及自己的业余爱好了。昨天从付食门市部盘完点,接着又盘旅店小卖部的。今天下午搞了卫生。现在,我就被安排在小卖部上班。那小卖部是我主管。主任是这样说的:“分管不分家。”我和春梅合起来干。晚上开了职工会,主任说千讲万讲还是讲做生意。
我下午也这样想过,要想做生意赚钱,最好还是问问爸爸,而且能不能赚钱就看我的了。一想到这样我就觉得没什么多的时间去顾及什么文学追求了。有什么办法呢?我也需要赚点钱,养活自己,以后去环游世界。而且还要搞好本职工作。要掌握好长款短款是怎么打数的。学会这些还要去问问别人。
下午我告诉阿忠说我管小卖部,各管各的,但又合起来干。阿忠笑我说当主任了,赖着要请客买东西吃。我才不干,后来磨叽了很久,我就说:“好,你说我调走了请客还可以,你再讥笑我当什么鬼主任,谁请你吃。”后来他就改调。我也想买饼干当早餐吃,而又了奖金,买就买吧。
下班后,他的神情好象我当了什么大官似的不相信我小孩子样的人也可以主管小卖部了,还在费纸上乱写:邹景霞胆大包天,我是第二天现的,才觉好笑。
我说做生意赚钱会有很多人帮助我的,他说女人做生意都是赚钱的。我知道他胡说些什么,但我想让他教我盘点后怎么做长款短款的报表也没跟他认真。
这一天,我的脑袋不停地在工作。
五月十二日星期二
昨晚,我哭了一个晚上,哭得好伤心,好委屈。哭自己的孤援无助,自己长得瘦小伶仃,无依无靠,被人欺负了好难受好难受。就这样哭得头晕晕的,哭累了,缩在床角里,可怜兮兮的。
以前,我总是在妈妈的翅膀保护下撒娇,象未长羽毛的小鸟一样依人,依靠着爸爸生活,依赖姐姐办事。总是依靠。
现在,我是真正走入社会了,但还是在别人的羽翅下小乌依人的保护下工作,去仓库担散盐,结块的猪油熔烧成稀的来卖,这些粗重脏活都是他们两个男工友做好的,我只负责售货。现在,一切都改变了,我得学会应付这个社会,得自己处理每一件事,这才是真正的独立了。
这一切,来得好象快了点,我才十八岁,不想长大,不想面对这个复杂的社会。我刚参加工作几个月,就要负责这小卖部包一间小旅店,我也有点不适应,难怪别人不相信,难怪我也哭鼻子。
有什么委屈,给人欺负了,也没有爸爸姐姐教我帮我,我就象孤独无助的小孩子。
在这个旅店做事,好象给旅客的感觉就是好欺负好戏弄好放肆的那些心态。我刚从校门出来社会一年多,哪儿受得了这种委屈?
这天晚上,一个旅客我找钱给他,他说不要,说给我。我生气地说鬼才要你的。他说是不是嫌少?我听了更生气,强烈的自尊心受到了欺侮,难受。最使我伤心的是相处了几个月的阿忠当着多人的面说去麻坑水逛街呀,我生气,他竟拿什么东西盯到我的脸很痛,眼泪也快流出来,忍了又忍,才没流下。拿春梅的锁匙想狠狠的盯回他,可春梅却扭我的手不准我盯。眼泪也跟着要流下来。和他相处几个月他也没有这么肆无忌惮的对我,今天不知争什么风吃什么醋这样来待我。眼泪终于流下。走时,甘说:“要学会应付这个社会才行了。”我无助的望了他一下,眼泪更抑制不住了,回来宿舍痛哭一场。
妈妈呀妈妈,为什么不生我一个强壮高大的身体?我若高大不是这么娇小,就不会被人盯被人拧了。是的,我要学会应付这个社会了,我不是还在妈妈的羽翅下受保护的小鸟了,怎能怯懦呢?哭,能把那些欺负自己轻浮的男人哭去吗?我要学会对付这些人,去变成熟去长大。要让这些人明白什么叫尊重,对职业的尊重。难道做旅业的人都是那些人吗?
这样哭一阵想一阵,哭累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第二天,我的眼睛肿得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