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一个姑娘能如此直言不讳地说出和离这个词,难道就不怕再也嫁不出去?
其实许知意从踏进侯府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想到了最糟糕的结局。
如果此生遇不到良人,她便和离,终身不再嫁。
一无家势,二无仪仗,三无良人。与其每日战战兢兢,提心吊胆,如履薄冰地过日子,生怕一不小心把命折了,倒不如我行我素,乐得逍遥自在。
许知意等了许久,仍未听见苏珩应答的声音。有些疑惑,于是抬头往他的方向看去,却不料与他视线交汇。
此刻他的眼神迷茫又不知所措。
许知意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没去深究他眼神里的异样,微微一笑道:“一年之期,一年后我自会与侯爷和离,绝不拖泥带水。侯爷意下如何?”
许知意之所以要一年之期。
一来是为了许府的门面着想。如果新妇刚进门就和离,势必会影响娘家的声誉,到时候许高远在官场就会抬不起头。纵使她太想为自己讨一个公道,但也没曾想过要以许高远的官途为代价。或许是自幼受周凝教导,她始终学不来许高远的无情。
二来是想趁这段时间,好好摸清汴都的局面。以往她鲜少出府,如果现在为逞一时意气而置自己于艰难困境,实非良计。
宛如风铃般清脆悦耳的声音传到苏珩的耳朵里,炸开了一片火花。
他其实从未想过和离,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与一个陌生女子以夫妻身份相处。
况且他暗中所行之事一旦被现,她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如若护不了她,后果不堪设想。
只要他与她没有任何不该有的感情。一年后顺其自然地和离。如此一来,无论是对他,还是她,都好。
苏珩目光依旧停留在她的髻:“好,既是你所愿,我依你。”
“既然是要和离,我断不会与许二小姐同房,你大可放心。以后你在我房间睡,我去隔壁书房睡。”
苏珩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居然敢在许知意面前毫不避讳地提及这事。
此刻清冷又疏离的眸光悉数退去,攀上了一点莫名其妙的拘束。
许知意听到这番话,到底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转眼间白皙的脸上染上了一抹红晕,微微涌起一层热浪。
内心在想苏小侯爷也算得上正人君子。
“咕———”
许知意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出了响声,瞬间打破了拘谨的寂静。
苏珩像是没有察觉,径直开门离去。看上去有几分害羞到落荒而逃的感觉。
此刻,厢房只剩她一人。
许知意坐到桌旁,端起刚刚的酒杯打量。只见是一个鎏金红纹杯,杯身上刻着一个红红的喜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她拿近一看,竟是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眼下有点讽刺至极的意味。
她漫不经心地端起酒壶,往酒杯里倒了一盏酒。三指一夹,仰头一饮而尽。酒香醇厚,入口灼烧,她一点也不喜欢。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切的敲门声,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熟悉的声音。
“夫人可睡了?”
许知意抬脚走过去,打开房门,看见穿着一身暗红色的老妇提着一个大食盒,恭敬地站在门外等候。
“这么晚了,不知嬷嬷是有何事?”
秦嬷嬷笑嘻嘻地道:“老身前来送糕点。”
许知意会意,连忙让开了道。秦嬷嬷把食盒提到桌子上放下,再把吃食一样一样地摆放在桌子上。
“夫人,先用点糕点。刚刚没顾上夫人,是老身的错。”
许知意走近一看,只见桌上摆着一盘盘美味的糕点。样式精巧别致,颜色甚是丰富。
有紫米红豆糕、桂花栗粉糕、桃花藕粉糕、荷花酥……让她垂涎三尺。
许知意淡淡一笑:“有劳嬷嬷了,我确实是有点饿了。”
“是侯爷挂念夫人,夫人要感谢就感谢侯爷。”秦嬷嬷笑道。
话音落下之际,许知意惊愕地看向正在离去的秦嬷嬷背影,眸子里渗满了疑惑与不解。
再回头望着这一桌吃食,脑海里涌现出各种纷乱繁杂的想法,心里泛起淡淡的惆怅。
苏珩怎知她没用膳?他刚刚不是回房了?又怎会吩咐秦嬷嬷做这事?
既和离,又为何在意她。哪怕一点一滴也不该有才是。
横竖一年就要离开,她不能胡思乱想生了些不该有的心思,到时候难受的怕是只有自己。
许知意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旋即长长地叹了口气,走到桌旁坐了下来。
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桂花糖糕,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夜凉如水。
甜味充斥于口齿,涩味萦绕于心头。此刻竟尝不出桂花糖糕是什么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