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意的体质本就比常人要更虚弱些,好不容易才调理得比之前好了一点。又因为前几天冻了几个时辰,今日又受冻了,眼下是严重了。
秋橘估摸着要去请大夫过来医治。可看见许知意严肃的神情,她也不敢在苏珩面前把话挑明。于是默默地闭上了嘴巴,径直走到屏风后取来了一件披风,为许知意披上。
身体逐渐回暖,许知意才问:“这么晚了会不会太麻烦?”
“那你不吃可成?”
见许知意点头,苏珩一时要说的话都被咽回到喉咙里。
他本没想这样回她,但见她磨磨叽叽的,又加上她与长得不错的陌生男子攀谈,心里莫名就浮现一丝烦躁。
本就没用饭,眼下又受寒,得赶紧吃点热汤暖暖身子才成,却不料竟还这般慢吞吞的,他真的头疼。
苏珩想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别出门了,免得寒气加重。于是看向秋橘:“罢了,还是让嬷嬷送过来,顺便熬多一碗姜汤。”
大眼瞪小眼,十分窘迫的半个时辰终于过去了。
烛火通明的厢房里,一张漆黑木桌上放着几道冒着热气的吃食。仔细一看,色香味俱全。
一道火明虾炙、一道白龙臛、一道卷鱼面、一道东坡肉、一道清炒白菘、一碗姜汤。
“过来坐下吃。”苏珩看了看许知意饿了的表情,不紧不慢地催促。
许知意点头,站起身来往桌旁走去,寻到一椅子准备坐下去之际,意识到此刻仍站定在一旁的苏珩,神情有些不自然:“侯爷,你先坐。”
“嗯。”
他和她除了基本的交谈外,并未多言两句。他想她在陌生男子面前是不是也这般守礼,还是只对他一人是这样。
说起来,这还是他们两人自新婚后第一次共处一室。
还好此刻秋橘也在,才不至于尴尬。
秋橘却没想那么多,催促:“夫人,先把姜汤喝了。”
许知意会意,拿起汤勺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待汤喝完后,秋橘又给她盛了一小碗的面。
她夹了一箸尝了尝,入口绵软,口感细腻,味道当真不错。
此时整个厢房安静得有点可怕,除了轻微的夹菜声再也听不到别的一丝声响。
烛火依旧亮如白昼,照得桌旁的男子朗朗如日月入怀,女子清清如涧水流淌。
许知意瞧着面前的东坡肉色泽艳丽,肉香扑鼻,倏尔垂涎三尺,忍不住伸出筷子去夹。
好巧不巧,对面的苏珩也看上了那一块诱人的肉。
刹那间,两人紧握的筷子触碰到了一起,视线也有几秒的交汇。
许知意尴尬地眨了眨眼睛,放手不是不放手也不是。思绪混乱了一瞬后当即决定把肉夹了起来往苏珩的碗里放:“侯爷,这是桂嬷嬷的拿手好菜,你尝尝。”
苏珩还未从许知意突兀的动作中回过神来,看着碗里的红烧肉愣怔了片刻。
此刻似乎有一股暖流一点一点地慢慢涌入冰冷的心窝,融化着他的孤寂与凄冷。
他点头,夹了起来尝了一口,一瞬间鼻间充盈着肉香,唇齿间汁水涌动,绵软可口,似乎比以往吃过的东坡肉,味道都要好上三分。
“你也吃。”苏珩礼尚往来,往许知意的碗里夹了一块。
许知意看着碗里的东坡肉,喉头一哽:“谢过侯爷。”话落动起筷子,垂吃了起来。
待她吃完后,才若有察觉地想起了什么。握着筷子的手僵在原地几秒,未曾动弹分毫。
她偷偷瞧了瞧对面的苏珩,只见他不慌不忙地吃着,似乎一点也没放心上。
苏珩虽未抬头,但眼角的余光仍能感觉到她一动不动,英挺的眉头稍微有些蹙起:“怎么不吃了?”
“我吃饱了,侯爷慢吃。”经过刚刚一事,许知意是没有多少食欲了。再者晚上不敢吃太多,怕吃撑了睡觉不好受。
夜已深,寒风渐渐变得肃杀,空气中隐约夹杂着些许潮湿的气味。
此时一片又一片的雪花缓缓从天而降,纷纷扬扬,朦朦胧胧,在月辉的映照下,亮起点点星光。
晚膳后,苏珩并未久留。
他望着门外飞扬的雪花,正欲迈步离开之际,回:“若是认床,夜晚睡不好,大可吩咐秦嬷嬷熬碗安神茶。”
话落,于风雪中离开。
许知意似懂非懂地点头,走到门槛旁相送。
只见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到苏珩披泄的乌上。须臾融化成水,徒留一根白玉簪依旧默默地挽在其中。
一如初见的那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