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如此,她也不再理会,江聿过不论和谁、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忽略掉心底难以言说的酸涩,半垂着眸,向外走去。
卫生间外要穿过一条安静的长廊,说来奇怪,今天是个好日子,举办婚礼的不止班长和他老婆这一对新人,可这条长廊却寂静的出奇,只有祝敏一人。
她半垂着眸加快步伐,想要快点去宴会厅,直到她的视线里出现一双笔直的双腿,堵住了长廊的出口。
她下意识的抬头,猝不及防的撞入江聿过的视线。
他一只手不经意的插在西装裤兜里,另一手的指尖捏着一串花,在漫不经心的把玩,祝敏毫不陌生,那是一串盛开正盛的栾树花果实。
粉红色犹如灯笼似的几簇抱在一起,饱满圆润,葱茏嫩绿的叶子,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下,像一件拍卖会出现的艺术品。
祝敏见到他的第一反应,是下意识的想避开他。
十几分钟前江聿过才让她哑口无言,八年未见,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他们都在时间的长河里一点点改变。
祝敏和他对视后,立刻又垂下眸,装作没看见,想从他身边绕过去。
长廊的采光不佳,光线并不耀眼,略显昏暗的长廊下,男人捏着栾树花的那只青筋遒劲的手,故意半挡住她的去路。
轻佻又傲慢。
祝敏不得已后退一小步,她的眼里写着明晃晃直白的不解,而江聿过就站在她的面前,深邃的眼眸如一片几近漆黑的无尽大海,祝敏隐约在眼眸里看到了她自己的倒影。
她的心脏骤然加速,一颗心仿佛要跳到嗓子眼里。
祝敏又想到了高中的那个早上,她隔着一条马路,看到江聿过父亲的车拉着他的母亲离开,江聿过一个人单间背着书包,独自走在去学校的路上。
祝敏朝着他的方向,向他跑了过去。
而她的手里,还握着那串随风而落,遮住她视线的栾树花。
那是她一鼓作气的勇敢。
她站在比她高出一头都不止的男孩的身边,心脏跳动的厉害,但还没等心脏恢复平静便开口问他:“同学,你是几年级几班的?”
当祝敏和江聿过在一起后,江聿过看到栾树花就会故意调侃祝敏,说她第一次主动搭讪都要给他献花。
而祝敏也不甘示弱,她随手捡起一串栾树花,挑起江聿过的下巴,“喜欢吗?”
江聿过将她手里的栾树花照单全收,挑了挑眉,手里轻轻捻了捻粉色饱满的栾树花果实,又捏了捏祝敏的脸颊:“你这是在做什么?”
祝敏笑的灿烂,比他手里的栾树花还要灿烂:“当然是……勾引你啊。”
曾经青涩真挚的感情犹如一把尖锐的双头冰刀,狠狠刺向两人,又被他们的体温融化消失,唯有伤口留下痕迹。
曾经他们之间说过的话,在十几分钟前以一种陌生的口吻,成为了他口中刺向她的冰刃。
他们之间的重逢和祝敏设想过的许多中都不同。
祝敏在脑海中模拟过许多次的那一句“好久不见”,他们谁也没有说出口。
祝敏敛了敛神,平静开口:“请让一下。”
面前的男人纹丝不动,朝着祝敏似笑非笑。
蓦地,他缓缓开口,“跟我走。”
他的嗓音语声低缓,含着精细摩挲后的粗粝感,在寂静的酒店长廊里犹有回音缭绕。
祝敏倏然一愣,从后颈到后背瞬时僵住,血液倒流,指尖发麻,鬼使神差的要跟着他走。
直到她的背后传来一句娇俏的抱怨:“知道啦,就等这么一会儿都等不及嘛……”
江聿过眉头微蹙,略显不耐烦道:“快点。”
祝敏再迟钝也该反应过来,他不是在对她讲话,她险些自作多情。
一想到自己刚才居然差点儿跟着他走,祝敏的脸颊泛起一阵绯红,直到身边带起一阵风,一头金发的女孩儿小跑着从她身边经过,挽着江聿过的手臂,娇声说:“我这不是来了。”
两人的背影在祝敏的视线里愈发渺小,直至消失不见,她泛着浅红色的脸颊在无人在意的长廊阴影中变成苍白。
“我很闲?”
江聿过轻哧一声:“这么半天不出来,怕你被人劫走。”
方嘉言对江聿过的毒舌快要免疫,歪着脑袋看着他:“哥,刚才那是谁?”
其实在车里她就已经问过江聿过一次了,只不过表哥什么也不同她讲。
她进卫生间的时候,和那个对着车窗补妆的姐姐擦肩而过,而从卫生间里出来,就看到表哥拦住她的路,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看。
“哪个?”江聿过漫不经心的说,“可能是问路的人吧。”
方嘉言眼睛一转,拍着表哥的手臂忽然变成挽着他的手臂,还故意凑近了点:“哥,那既然是‘问路的人’,应该看到我挽着你的手也不会多想吧。”
江聿过眉心微不可察的蹙了蹙,想要拂去方嘉言挽着他手臂的手,可半悬在空中,又落回原位,冷冷开口:“站没站相。”
方嘉言一听,松开江聿过的手臂,“喂!哥我从南半球飞回来可不是为了听你训我,话说你……”
江聿过猜到方嘉言想说什么,冷冷的睨了她一眼,将她想继续八卦的心扼杀在摇篮里。
方嘉言撇了撇嘴,暗戳戳的想,她早晚会知道的!
祝敏站在背光的阴影里,看着光线落在他们两人背影之上,看着有说有笑的离开,女孩纤细的背影在江聿过身边显得十分和谐,祝敏面无表情的垂眸落向地面,这些都已经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