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声似也望出了神,思索片刻后,蓦地低声问着:“阿雪,等回了宫,我们一起赏雪好不好?”
“好,我也有许久,未仔细观雪了……”她断断续续地回言,心绪已随着冷风飘远。
她儿时就听世人说,若两个人能一同观一场大雪,便可一人一心,白首不离。
不知他是为何意,她只知此刻是欢欣的。
逆风独行,深夜寂寥,终有人愿护她左右,相知相依。
而她所得的一切,尽是他给予,他信守不渝,无需她归还丝毫。
皇宫大殿巍峨耸峙,雕栏玉砌浮现于宫阙间,殿内伫立着百官文武,恭迎圣驾与槐安使臣的到来。
沈夜雪威严立于龙纹金椅前,凝肃地望向殿中跟随前来的西域使臣和槐岚公主,抬袖赐下恩赏。
“槐岚公主从槐安远道而来,救朕于危难,将傅昀远留下的死士一网打尽,朕赏黄金万两,丝绸缎子三千匹。”
“槐岚谢陛下恩典。可槐岚无需这些赏赐,”金素缈断然拒之,爽朗一笑,道得颇为镇定,“槐岚想要的,是一桩婚事。”
这一语道下,令在场群臣皆哑然,瞬息后窃窃私语声陆续隐约而起。
殊不知这位西域公主竟自行来求婚旨,此番面圣讨赏是早就思虑过。
沈夜雪不经意瞧向旁侧缄口不言的身影,心有不妙之感。
忆起槐岚曾与此人有过萍水之交,她默然半晌,不为情愿般开了口:“敢问公主瞧中的,是我朝哪位男子?”
“该男子近日不在朝中,乃是护国大将贺寻安。”
哪知这公主回的,竟是令她震颤万般之语。
槐岚公主仿佛已然知晓她心上所念,句句所言皆是她所想,她诧异半刻,瞥向身旁负手恭谦之影。
离声仅是眸含微许笑意,与平素之时未有何异样,仍让人不得其意。
回神过后,沈夜雪凝望起殿下英姿女子,再问:“槐岚看中的是贺爱卿?”
“槐岚本是个多情之人,与众多男子有过雪月风花之行,”金素缈说得不知羞臊,坦然相言着过往的不羁风月,胆大又言,“可槐岚有一常年书信之人,多年一直不知其书信者是为何人……”
这位西域来的公主倏然一顿,随之灿然而笑:“直到来了上京城,槐岚才知那人是贺将军,子翎是他的表字。”
未想这看着互不相干的二人竟还有这等羁绊,上苍真是开眼助了她一回。
她诧然之余颇感欣喜,如此一来,贺寻安许是真能断了妄想。
坊间曾流传玉面风流的贺公子时常招惹各处姑娘家,她听着却觉半真半假,此时一想,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可她未曾料及,贺寻安竟会与槐岚公主有着书信牵绊多时。
“槐岚和贺爱卿原来早就相识,朕竟此刻才知晓……”沈夜雪畅意回下一言,随后看向弯腰俯身的御前宦官,“秦公公,近日边塞战事如何?”
秦公公心知陛下之意,逢迎笑道:“陛下所问的,是贺将军几时归朝。”
“正是,朕要召他回宫。”她暗自得意,挥袖退了朝,此桩亲事她促定了。
宫城中的一角庭园透有少许芳艳,虽未至春季,也布上了不易察觉的丝缕暖意。
悠闲消遣于花间宫廊内,沈夜雪步履轻盈,思绪间回荡的仍是贺寻安的心底之结。
直到有跫音从身后传来,她回首观望,跟步来的是那对她忠心可鉴的玄衣少年。
少年抱剑驻足于几步之远,脚上仍穿着那双靴履,是她为之缝补好的布鞋。
无樾抿了抿唇,回想方才大殿之上的议论之事,似为她欢喜道:“这乱点的鸳鸯谱竟也能成真,未想贺寻安与槐岚公主早就相识,如此也能促成一段佳话。”
“可是那贺公子之前偏是不应,辜负你的美意,”说至此处,少年心有不甘,晌许轻叹一声,“偏是对你……对你别有所图。”
“何人敢对陛下有所图?”
忽而有清寒之声响起,她回眸望去,见着九千岁信步走来,话语问的她身侧之人。
无樾霎时慌乱不已,下意识地捂上左臂,生怕与初次相见时那般,骨节处被其轻易拧了下。
咽了咽口水,少年心有余悸,忙作后退:“反正不是我,你莫要对我出手……”
沈夜雪噗嗤地轻笑出声,觉此二人相处十分有趣,好心提点着:“如今以你们二人的身份,可是不宜过招了。谁想着在宫里闹腾,我便将他关入天牢去。”
“我才不会自讨没趣,这手我还是要的……”
撇起的唇角松落了下,无樾一指不远处的御膳司,抬声问道:“要比就比做包子,你敢不敢比试?”
上回就未分出个胜负来,皆是因她偏心相助,才失了公道。
在武学上比不过,定要从旁门左道中占得先机,无樾见其不动声色,不屈般目瞪了回。
“你不可在旁助他,”再三抱怨起她的偏宠之态,少年愤然瞥这九千岁一眼,直径走向了御膳司,“男子汉大丈夫,怎能靠女子取胜?”
沈夜雪浅望眸中两位稚气男子,忽觉离声有时与这少年颇有相像之处,想了想,又觉兴许是无樾像了九千岁一些。
“走,去御膳司一较高下。”
顺步从容而去,离声淡然从她肩旁走过,示意她不必相帮。
“走就走,为公平起见,我做两个包子算你一个!”此人应下比试之约,无樾蓦然兴奋,作势要退让上一步,“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公正公道?”
“不必这般。”岂知跟步在后的公子言笑晏晏,冷言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