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跟过来,殿下有旨意!”
天色依旧昏黑,从城墙上一眼俯瞰下去,能看到透明地雨幕中一色艳红的骑兵,火线一样的在暗淡的草地上盘旋蔓延。而在这猎猎的火焰背后,是昏黄而朦胧的大地,以及大地上挤挤挨挨又踉踉跄跄的人群。各色的破衣烂衫在夜景中混合交融,远远望去却像是色彩怪异的浪潮在狂呼着翻涌……这浪潮追逐着火焰汹涌而去,奔向了东方那一点朦胧的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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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言小心接过了照片。他仔细打量片刻,语气中仍然带着慨叹。
“以红色与背景形成反差,巧妙利用日出晨光效果营造对比,意境上简直绝了。”他啧啧赞叹:“要是出个摄影展,这少说也能拿头奖……所以是谁想到用红制服的?太有创意了。”
向亮举起了手。
贝言喔了一声,饶有兴趣地询问:”这种色调很大胆啊!你怎么想到用红色的?“
向亮放下了手,神色平静:
“因为红色制服滞销,服装厂愿意打对折。”
贝言猛地咳嗽了一声,悻悻的扔下了无人机拍摄的照片。
“清理活动还顺利吧?”
“一如预期。”向亮道:“呼风唤雨的震慑力确实太大了,据下乡的行动员汇报,说他们重点监视的几个豪强已经完全失去了反抗的意志,有的人甚至是被亲属打翻了主动绑过来的——有的过于积极,还必须稍加约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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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抄
顾问组的估计是完全正确的。在人工降雨后的几个小时里,穿越团队在建康城郊的风评就完全改变了——往日里盘根错节的宗族姻亲、敏感排外的乡土社会,在这一场不期而至的春雨里已经尽数冰消雪融。原本弥漫在田间乡下的抗拒完全消失了,当特种部队在雨后搜查四方时,他们在马上沿途而见的,到处都是泥泞里望影下拜、拼命叩头的农夫,数量甚至多到了让人不安。
至于原定要修理的豪强……而今他们已经不能算是豪强了。这些底层的乡贤并没有什么强大的暴力,能在乡间呼风唤雨,依靠的是多年来主持村中事务的威望和人脉。但现在春雨横空而来,以一种纯粹不讲道理的力量对豪强们的威望来了个降维打击。仅仅是几个小时的功夫里,他们已经被剥夺掉了所有的威望与尊重,转而堕落为了胆敢与衡阳王作对、与雨师作对的狂徒。
——有谁敢与这样的罪人相勾连?有谁敢听这罪人的一句话?
于是,等搜捕队疾驰数里奔入乡间时,搜捕名单上的豪强们业已失去了一切权势威望,变为了雨水中奄奄一息的老狗。要是稍微有点聪明的,还知道挣扎着跪在搜捕队的马下,磕头祈求怜悯;若是愚蠢到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那难免就要被同宗乃至近亲一麻绳捆翻,毅然来一个大义灭亲了……
毕竟都是土里刨食的农民,谁敢与雨师作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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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卯时那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后,除掉内外狂呼乱吼,被震动得几乎不能自已的农人百姓以外,受刺激最大的、心态变化最为激烈的,莫过于是城中大大小小的道观佛寺了。
毕竟按南朝传统习惯上讲,求雨本来应该是诸位大师大德真人仙贤的业务。现在衡阳王横空出世,一手求雨还玩得如此高调,那作为业内同行,彼此争夺存量市场的友商大师们当然得侧目而视,心下稍稍嘀咕了。
降雨当日卯时一刻,建康城门打开,六十个骑兵冒雨疾驰而出,带领几百个农民呼啸着奔向郊外。而建康城中同样是沸沸扬扬,街头巷尾聚集了无数狂乱惊呼的百姓,争先恐后向城门口涌去。这样泛滥的灰色人潮沿途席卷了一切,只有几个悄悄摸摸的影子从人群中脱出,三转两转的消失在了蜿蜒的小巷。
其中的一个影子抄着小路东躲西藏,终于摸索着绕到秦淮河边,瓦官寺左近的一间小小精舍。他推门直入,在桐木地板上仓促下拜,声音中犹自带着颤抖:
“上禀住持,小子探到消息了!”
精舍内空无一物,只有两个盘膝而坐的和尚。大堂正中的和尚宝相庄严,声音亦不徐不疾:
“如何?”
下拜的沙弥神色惊惶,但还是恭谨开口:
“下雨了!就是——就是在卯时一刻开始的,时间一点也没差错!”
这个消息实在耸人听闻,哪怕诸位高僧道行深厚极有定力,闻言也不由微微色变。住持沉吟片刻,终于侧身合掌,向左近;ap;303记40;和尚恭谨执礼:
“尊师有何高见?”
跏趺盘坐的僧人皮肤黝黑、满面皱纹,神色之中满是风霜,若不是手中持握念珠,看着倒像是个下苦力的农人。然而主持行礼如仪,却丝毫不敢怠慢——这位慧衍尊师原是北朝长安的高僧,为偿夙愿南下弘法,艰难跋涉数年之后,渡江而至建康。南朝崇扬佛道上下皆然,慧衍在建康不过说法一年,已然是江南声名赫赫的大德,就连台城里荒唐残暴的皇帝,都要对这高僧多加尊礼。
如此大师栖身于瓦关寺,主持自然要百般小心。况且慧衍尊师久历南北、见多识广,也的确是料理疑难极好的帮手。
果然,慧衍神色不动,却微微抬起了一条雪白的寿眉。
“雨露甘霖,叱咤而至。”他缓缓道:“如此神通,当真是可敬可畏。”
住持微微一呆,心下却有些犯疑。他曾受命为天子祈雨,当然知道要求下一丁半点是多么艰难。但自己毕竟是道行浅薄修行不足,不能调遣尊神也在情理之中。为何高僧开口,语气也竟如此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