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钏附和道:“虽然我没同宝姑娘说过话,但她常常来与太太请安,我瞧着也很得体,言谈落落大方,招人喜欢。”
闻言,宝玉已然反应了过来,身子一僵,看向母亲道:“娘,你想说什么?”
王夫人也不管自己儿子会不会伤心了,直问道:“你从老太太那里回去,闹腾许久,老太太同你说了什么?”
宝玉一下愣住。
王夫人逼迫道:“不同娘说也罢,不难猜出是为你的议亲之事。老太太的意思是多看一看,或者有更好的匹配。是不是问了我儿,冯家姑娘如何,周家姑娘又如何?”
宝玉一拍榻上小案:“成日介便想着如何戏弄我!早知你们的用意,我决计不会露面!”
王夫人训道:“哪家公子哥动不动拍桌子,老爷若是知道了,有你好看。”
宝玉“腾”地站起身冲到门口,只转了个头,心如死灰般道:“凭她是哪家姑娘,除非我傻了死了疯了,也只要林妹妹一个。”
说罢便要离开,一只脚踏在门槛外,只听王夫人快语道:“我儿若能不管这府里的近千口子,也不管老太太和爹娘的死活,便由着去。”
宝玉另一只脚再抬不起来,被门槛一绊,直直朝前摔去!
……
从周府回来的几日终于消停无事,黛玉早晨便赖床不起,紫鹃知她前些日子累着了,又见她的精神头瞧上去还行,便没多管。
紫鹃一直纠结要不要告诉黛玉,静溶就是北静王这事。
此话一旦出口,那便不是什么梦中指点,发疯,神神鬼鬼还有入幻境能解释得了的。她紫鹃凭什么知道北静王的事。
如果拿宝玉做借口,说是宝玉告诉自已的,又怕黛玉觉得她和宝玉走得过近,私下还不知道在谋划什么,以此生出疑心。
倒不是不相信黛玉的品性,只是这个时代,下人各为其主是通识。她可不想因为这一件事就催生出其他麻烦来。
想了几日,紫鹃觉得等回去贾府,再找个时机和借口来说清此事。毕竟北静王已安排见过黛玉了,后头在山庄的日子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妖蛾子。
粟县确是个好地方,因人烟稀少,各个避暑山庄都独拥一座山头,大片大片的树,还有大河与小溪,日头照不到的地方,很是凉快。
黛玉偶尔去西厢房看看惜春,陪她说说话,谈佛论经。有时也会生出感慨,说“般若菩提视众生平等,有大智慧。”
一句话就将紫鹃的心肝吊起来荡秋千,生怕她随了惜春去,连忙用其他话来岔开。
晚上睡得多,中午就不想睡。午饭后,黛玉便教紫鹃用毛笔书写。
她打趣道:“老太太当年同我说,她房里除了鸳鸯要留着自个儿用,还有两个不错的丫头,一个是晴雯,一个便是你。两个随我挑。”
“错了,小指头不用收这么紧,笔不稳,会颤。”她一下拍到紫鹃的手背上,紫鹃一个不稳,在纸上划拉出一大片黑墨。
紫鹃反咬一口道:“好好一张纸废了,都怪姑娘。”
“你…”黛玉急道,“教几天了,习惯还是改不过来,手上功夫不见长进,嘴上倒学会甩锅了!”
没错,“甩锅”这词是紫鹃教给她的。
紫鹃很是欣慰,立马陪上笑脸:“嘿嘿,大不了换张纸再写嘛,家大业大的林家,我一个丫头浪费几张纸,姑娘完全供得起的。”
黛玉干瞪着眼:“戳我肺管子,不理你了。”
紫鹃于是心花怒放了,真恨不得立马穿回21世纪,跑到街上大喊黛玉好可爱!顶顶可爱!
想归想,皮归皮,美人儿还是得哄好的。紫鹃顺着黛玉方才的话道:“晴雯那么漂亮,小嘴又会说,姑娘为何没挑她。”
“老太太说晴雯针线女红好,你的好处是识得些字,也会写上一写。”黛玉虽然气鼓鼓的,还是扭扭捏捏地道,“那我一时被蒙蔽了,便挑了你回来。没成想还得做你的教书先生,学生还学会了顶嘴。”
紫鹃心里催促道:姑娘,快“哼”一个给我看看,想看!
黛玉没能如她的愿,作势将头歪在一边,看起来还没哄好。
紫鹃眼里噙着笑意,很想再逗逗她,又怕人真的急了,于是撒娇道:“求姑娘原谅,我好好学还不成么。除了读书写字这点好处,我也有很多其他优点嘛。”
雪雁闻言,反驳道:“你除了会发疯,哪里还有优点。”
“噗。”黛玉忍不住笑出了声。
紫鹃给雪雁甩了个眼刀,只见那丫头无动于衷,一口接一口吃着水果,好不快活。
黛玉铺开一张纸,在上头写了两句诗,让紫鹃临摹自己的笔迹,起码要写得六分像,才原谅她。
几人笑闹着,院里忽地响起一阵吵闹声,是袭人和麝月的声音。因为外头有蝉鸣,说了什么也听不清。
雪雁将果子往嘴里一塞,跑到门口打望,只望了一眼,便转头朝黛玉和紫鹃道:“宝二爷来了。”
紫鹃先黛玉一步跑到门口,见宝玉脸上身上都沾着污迹,额上头有个青包,鼻子还流着血。
他看见黛玉立在门口,两行泪蓦地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