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星牧闻言扫他一眼,懒懒地闭上了眸。
温照白下了马车后,便径直朝铜脚巷而去。
她之前早便想去木雕铺子看看,耽误了这么些时间,今日总算得了空,便去店里逛逛。
说是去店里看看,其实也是她最近日日闲在家中看书喝茶,迟迟难有灵感,便也借此机会找找灵感。
温照白的木雕铺开在京城西南面的铜脚巷中,这条巷子往西是京城西边的贫民区,往东是热闹繁华的都市,铜脚巷位于两者之间,来来往往的人三教九流皆有。
一些贫苦百姓买不起做工精致的玉雕金银饰品,却又想在家中添点装饰,便会买些便宜的木雕回去。
以致温照白这店看似未处于闹市,生意却也不差。
尤其是温照白手艺好,一些漂亮精致的摆件她能刻,家用的梳子盒子她兴致来了也会刻上几样,来铺子逛的百姓见了,就顺手买了回去。
在许多百姓眼中,温照白与其说是木雕师,不如说是什么都会的木匠,能力强性子好,做出来的木雕木件也是极好看。
温照白还没进铺子,就遇到了不少热情的邻居,询问她为何这么长时间没到铺子来。
她笑着回道:“成亲去了。”
“哟,小温师傅竟然也娶夫了,是哪家儿郎这么有福气,成了你的夫郎。”
听到这话,温照白只是笑笑,没有回答,那家大娘便也知道她不想多言,自然地又换了一个话题。
几人聊着聊着便走到了温照白的铺子前面,众人笑道:“既然都到了小温师傅店里,正好前两日我女儿说家里空荡荡想摆点好看的小玩意儿,我这便去挑两个木雕往家里放。”
“我家老头子要过寿了,上次在小温师傅这见到了一个木头簪子,实在好看得紧,不知现在还有没有。”
温照白只道:“我也许久没来铺子看了,若是没有,我现场给苏婶子雕一个。”
“那敢情好!”
几人说说笑笑,就见前面的木雕铺子门内突然跑出来个身量高挑的男子。
男子上身一件靛蓝色的粗布长衫,袖口还戴着两个袖套,一头乌发一丝不苟地被挽在耳后,用一根蓝灰色布条系着,身形俊秀修长。
见到人群中的温照白,男子眼前一亮,朗声喊道:“师尊,您回来啦!”
温照白刚要应声,旁边有热情的邻居便道:“你师尊不仅回来了,你还多了个师君呢。”
“师君?”男子一怔,脚步顿了下,站在店门前望着温照白。
温照白笑笑:“嗯,临溪你是有师君了,只是他身子不好,不方便出门,日后有机会带你们见见。”
俞宁闻言,脸上的笑意一滞,眼中的光彩也黯淡了下去。
“怎么了?这些日子我没来,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温照白边问边朝店内走去。
“没有,都挺好的,只是许多木雕样式都卖完了。都怪我脑子笨,跟着您学了那么久都还是只会雕些梳子凳子的。”俞宁低声道。
“学木雕急不来的,你是男子,能握住刻刀将木头刻成型便已是不易,况且你拢共也就学了不到半年,不仅能雕出些东西来,还能帮我看店,已经很厉害了。”温照白安慰他道。
俞宁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光亮,想到什么,又黯淡下去。
半年多前,他还是京城里一个不起眼的乞儿,打扮成女子模样,在城中到处乞讨。后来好不容易寻到个工作,给外来的商帮搬运货物。
他长得身量高大,力气也不小,做了一个月没人怀疑他的性别。
直到一个月后,工头给短工发钱时,一些女子看他得的酬劳多红了眼,完工后一路跟着他。
他想将那些人甩掉,却反而被她们逼到了铜脚巷的巷子深处。
铜脚巷夜里一片深黑,来往的人只有酒醉的酒鬼,晃晃悠悠走过。
他开口求救,路过的酒鬼便用令人作呕的眼神打量着他,见他是个女子装扮就失望地别过了头,别说救他,她们没有落井下石就是好的了。
他倍感绝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女子将自己压在墙上,把他身上还未焐热的钱都搜了出来,动作间还扯开了他的衣服。
随即便有人发现他是个男子……
俞宁几乎已经忘了当时的情景,只记得那时的自己,几乎绝望得想要跟身前的那几个女人一起下黄泉。
就在这时,他看到不远处一个身影在朝这边靠近。
他用尽全身力气,朝那个方向伸出手,喊道:“救救我!”
再之后的事情他便记不清了,只知道身上那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倒在了一旁,发出一声声凄惨的叫喊,再然后,他便落入了一个温暖带着木质清香的怀抱。
等他醒过来时,便见到了温照白。
她救了他,还帮他找了大夫医治身上的伤口,让他留在木雕铺子里养伤。
温照白不在意铺子的生意,他在木雕铺子中养伤的那段时间,也没见她来过几次,铺子总是关门。
是以他病好后,主动请求她收留自己,作为交换,他可以替她打理店铺。
对于他的请求,她答应了。
初时他只是想有一处地方能歇脚,可相处时日一长,他的心中也悄悄生出了一股别样的心思。女子性子温和,举止矜贵,气质如华,轻易便拨动了少年青涩的心弦。
那日见她在雕一个摆件,便又上前问她能不能教他木雕。
他记得当时他说了许多,但最后,她却只是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那之后,他便开始叫她“师尊”,她也会在雕刻的间隙跟他说一些木雕的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