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而来,清斋道人与张朋良就算熟悉了,而且成了茶馆里的常客。只是碍于人多眼杂,不好下手,更何况,就那样一刀劈过去,未必就能把这个传说之中力大如牛的人劈死。
在军营里,更不可能下手,清斋道人虽有飞云靴相助,可以飞墙走壁,潜入张朋良的睡房,没有什么问题,可是,他从来没有杀过人,这刺客的任务非常艰巨,不是一下子就能完成。
也想到在张朋良的碗里下药,可是因为张朋良知道齐王氏对他虎视眈眈,而且白莲军中,对于暗杀之事,有许多神不知鬼不觉的高手,如果潜入军营里来,张朋良稍微不慎,就会惨遭毒手。
他还记得齐王氏独闯栾川县城的那一幕,一看到她的人,自己就心惊肉跳。所以张朋良吃饭睡觉,以及单独出行,都是小心翼翼。这样,清斋道人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过了一段时间,清斋道人于是向张朋良求教生意上的事,张朋良之前是陶湾的巨商,自然津津乐道。
他说,自从自己到了洛阳,见这洛阳不像栾川的萧条,人口众多,熙熙攘攘,就知道这洛阳是一个做生意的好地方。虽然白莲闹事,仍然阻挡不了南来北往的商客。
特别是从山西来的游民,他们不顾千里迢迢,从马车和驮骡,从山西把货物运到汝州,然后换上大马车,驼着货物进入洛阳。
洛阳临近黄河,北距山西两百余里,所谓洛阳和晋南,两地鸡犬之声,侧耳可闻。清初之时,很多晋人入洛,起初做生意或者做工,年初到洛阳来,年末回山西老家,有了钱之后,大部分人渐渐地,就在此安家落户。
晋商在洛阳有很大的规模,大多以潞安、泽州一带的人为主,这两地与河南相邻。他们带来那里的潞绸、农具和党参、黄芪等,并把河南的土特产运回山西,人们称之为潞泽商帮。
张朋良到了洛阳的第二天,就急急忙忙拜见了这些会馆的商户,才知道,之前自己在栾川陶湾的生意,比起他们来,如此渺小,简直微不足道。
山西晋中平原上祁县、平遥、太谷、榆次、汾阳、徐沟等地的商人,移着茶路贯通而来,他们携带巨资,一来到了洛阳,一旦看准,介入某行业,便迅速把这个行业垄断。
钱庄、典当、票号,以及洛阳的茶市也很快被他们独占。他们被称为晋中商帮,是洛阳最大的商帮。
张朋良见两个商帮同住在一条街上,相距不到二里,于是先后去拜见了山陕会馆和潞泽会馆,说愿意和他们一起做生意。这些人知张朋良乃是一介武夫,虽有经营的头脑,可没有经营的时间,今天在洛阳,明天不知到哪里去了。
明知他是代替巡抚景安来敲诈勒索,但不能不花钱求得自保,为求双方互利为原则。
于是这些商户对他说,如果张朋良愿意牵头,两大商会捐款建一个商场,张朋良欣然同意,于是经过商会号召,绸布、杂货、广货、棉布、油坊、布商、铁货等一百多家商铺,非常不情愿的,一共捐款一万万两银子。
张朋良用这些捐款在洛阳准备建了一条货街,名叫朋良街,街道两边大肆建造房屋,规划有舞楼、钟鼓楼、穿房、廊房、正殿、后殿、配殿等,总面积约百亩。
几天的功夫,张朋良就从捐款中抽走银子数百万之巨,充入景安的军费之中,受到景安的称赞而洋洋得意。
清斋道人显然不相信他这一说法,一个旗兵将军,如何一下子让这些商会信服,而且还在一两天之内捐出那么多银子来。这不是明抢暗夺吗?
张朋良带他到了洛阳南街一带,果然见工人在为建商场之事破土动工,才相信他的说法,拱手称赞张朋良工于商务,以后必然成为大清第一巨商。
张朋良道:“哪里哪里!本将志不在此,既已从军,必然以剿灭白莲为首要职责,这才是效忠朝廷的忠臣良将。”
为防止白莲攻城,景安依在南阳的经验,如法炮制,一边加强储备粮草,一边在四面城墙,八座城楼上步兵防守,而且修理之前府衙的火炮,急购民间火药,以充旗兵之用。
这些人原来在栾川过惯了灯红酒绿的军旅生活,到了洛阳来,命令商户大建青楼妓馆,好像要据在洛阳不走了一般。
他们把从商户、地主和平民老百姓那里搜刮来的银子,又用来喝酒吃肉,逛青楼妓馆,把军费和在洛阳得到的钱财又花费在洛阳,造成一番欣欣向荣的假象。
而洛阳老百姓也知道白莲千万大军就据在洛河岸边,随时都会攻打洛阳,只是他们知道白莲历来只杀旗兵,不动老百姓一根毫毛,不仅仅如此,反把战争中缴获的物资和钱财,分配给老百姓人家。
因此大战在即,他们仍然悠悠的过他们的日子。
这景安与白莲打交道了几个月,知道怎么才把她们缠着不放,因此,也不害怕她们进攻,最多是留好出城的大门,打赢时打,打不赢撤退,那数万的白莲,不可能把一个偌大的洛阳围到水泄不通的地步。
何况她们在城墙之外,没有房屋住,刮风下雨都要挨着,这洛阳城墙高大厚实,若是攻不下,自然就去了。景安也知道她们的意图,就像在神灵寨上的山神庙里神仙所说的,她们攻打洛阳是假,虚晃一枪,然后取道陕西是真。
因此,这洛阳城,并没有大敌当前的气氛,不仅如此,因大量旗兵入驻,反而比往常热闹了。
一时间,赌楼妓馆里,到处都是旗兵,除了城墙上的守军之外,几乎在洛阳的大街小巷,都看见醉酒狎妓的旗兵将士,好一派熙熙攘攘的太平世道的景象。
这天晚上,张朋良从城墙上巡逻回来,到了自己的快骑驻地的院子,正要进屋,见有一封书信丢在门边,捡起来一看,这不是官府公文,也不是平常官邮的书信。
仔细看去,这书信是用蒲草纸做的信封,端口用蜡油缄封,张朋良撕开信封看时,见里面的纸张黯淡无光,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纸张,而且那毛笔字写得鬼画符似的,弯弯曲曲,读起来非常费劲。
待看的明白了,大吃一惊,信中是已死了的父亲的话语,而且落款处还签着父亲的名字。信上道:“你能够在陶湾找到巨石水晶,而后又做了将军,全部是张家祖祖辈辈的神灵在保佑。”
“如今,白莲已买通冥王,叫黑白无常来拘你的性命,大祸就要临头了。我在阴间花了好多钱,才买通黑白无常,让你多活三天,在这三天里,你不要喝酒吃肉,躬敬地实行斋戒,穿上整洁的衣服。”
“把银子兑换成十万银票,到你叫修缮朋良街的对面,有一个空房。你在空房子里等到黑夜降临后,前往洛阳桥,步行到桥墩下,就会看见一个身穿白衣服的人。”
“那人就是黑白无常中的白无常,你将十万银票放在这个人面前,行礼祀祝,然后退回去,灾祸就没有了。”
“记住,不要带领旗兵跟去,人多煞气重,无常会怀疑你的居心。如果什么人也没有遇到,你带着银票赶快回到军中,向景安辞职,赶快离开洛阳出走。这样,灾祸也能摆脱。”
张朋良看后,开始手捧书信惊恐万分,到后来,渐渐的觉得这肯定是人想敲诈他,因此放心睡觉,谁知在迷迷糊糊中,就梦见自己的父亲果然到了床前,神情凄惨,把他在书信里的事,又清清楚楚的告诉了张朋良一次。
张朋良从梦中惊醒,一下子惊慌失措,赶快清理了所有银票,看看刚好在十万银票之数,于是,赶早起来,到景安帐下点了卯,一路赶往刚刚动工的朋良街,果然见街道对面有一栋空房子。
张朋良就在空房子里,庄严地恭候到了天黑。
张朋良恭候到了夜间,于是骑着马,不敢带上他的三尖两刃刀,只是兜里穿着银票,驰往洛阳桥。
一路上唯恐到桥墩下什么人也遇不到,焦急之心,无法加以形容。
张朋良心情忐忑不安的到了桥墩之下,果然看见有一个人,形态很是诡怪,脸上挂着符咒,把脸都遮挡住了,看不清是人是鬼,觉得露出两边的脸色很是苍白吓人。
而且那人身材细高,手里拿着裹着符咒的棍子,身着白色的褂子,就站在桥墩之下。
张朋良见了,认为那人就是黑白无常中的白无常,松了口气,双手捧着银票,小心翼翼的走上去,将银票放在白无常的脚下,好像还闻到了尸腐的味道。
张朋良祈祝下拜之后,站了起来,心中萌生一点点怀疑,但又害怕得罪了神灵,不敢说话,正要转身离去。
这时候,就看见白无常弯腰捡了银票,忽然就腾飞起来,一下子腾去数丈高度,一瞬间就到了洛阳桥上去了。
张朋良见这人会腾飞,便认为他就是白无常无疑,于是跑到桥上,想看看他到底往何处去。可是,当张朋良从桥墩下迅速到了桥上,见影子已没有一个,只有自己的马匹还在桥头。
不过,他觉得这事情还是玄乎,但是为了保命,不得不这样做,毕竟古话说得好,损财消灾,这些都是君子所不得不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