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柔在书房用钥匙打开柜门,并未按着沈之砚的指示,挑了日期最近的一本。
一连翻了几本,并没有与私盐案相关的卷宗,她思忖着,或许前世这个时候,他们根本还没查到金刀商行,是她太心急了。
摇头哂笑,她仍旧循着就近的日期,翻看得很快,指尖抵着一行行划下来,只找她熟悉的人名、地名之类。
沈之砚这书房并无小厮伺候笔墨,他一贯不要人近身服侍,能出入这里的只有白松,眼下他在外面办事,白松必跟着,没人知道她在这里偷看,却仍警觉地不时抬眼看窗。
前世她从不过问沈之砚的正事,也不拿家人或亲戚的麻烦向他求告,尽量做到独善其身,如今想来,其实从一开始,她就做着和离的准备。
不论翟天修有没有回来。
那时祖母和阮桑都对她这态度不满,祖母务实,夫妻情意和安稳日子若只能选一样,她必定会要后者。
至于阮桑,认为她放不下旧的,自愿过的新生活又糟蹋成一团乱麻,说难听点,又立又当。
呵,桑虫儿什么时候说话好听过?
阮柔眼中浮现温柔,她这个姐姐在外行事堪称官眷中的楷模,让人挑不出一点差错,所有的棱角,都用在她这个妹子身上。
阮桑好强,什么都要拔尖,世事总有她够不着的地儿,那便宁当鸡首不做牛背。
若然没有前世,她也认定姐夫付轶勤勉耐劳、踏实上进,是个有情有义的。
前世她和离之前,付轶已升分司同知,连跳两级,即将调任扬州。
他大可携眷离京,沾不到阮家的晦气,何故心狠到母子情分都不顾,非要送姐姐进家庙?
她脑子里想着这些,指尖划至一处蓦地顿住,霍然见到付轶的名字。
这一夜阮柔没睡好,脑子里翻来倒去,像是自己还在书房里,一扇扇柜门打开,在架子上不停翻找,有关付轶在私盐案的种种罪状。
一时梦见爹爹和姐夫都被押赴刑场,雪亮铡刀下,两颗头颅发出刺耳惊叫。
她蓦地醒来,抱着被子惊魂不定缩坐榻角,昨夜见到的卷宗,只在一列渎职官员名单中,出现过一次付轶的名字,她前后找了一遍,前因后果皆不全,看不大明白。
显而易见,付轶眼下怕是涉及某桩官司之中,这事阮桑知道吗?跟阮家有关吗?
阮柔一概不知。
窗上天光透进来,约摸刚过卯时,她起来走出房门,先看向东厢,见书房窗上烛光透亮。
阮柔大吃一惊,以为昨夜离开时忘了熄灯。
快步过去,刚到门前,沈之砚从内走出,见着她微微一愣,停了半晌才道,“起得这么早。”
阮柔退开一步,仰头望见他微湿的发梢,身上带着湿暖的甘松香气。
婚前沈之砚从不用香,是她来了后,有次见她调香,便说也给他挑一款清淡的。
阮柔选了松香衬他的君子之风,还制了些澡豆,他只偶尔会用。
阮柔目光顺着他身侧的缝隙,飞快扫了眼里间,桌案整洁,柜门阖得好好的。
这两年养成的习惯,她断是不会忘记物归原位的,不过白担心一场,不由莞尔,“您这大清早的沐浴,是刚回来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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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东家
◎本不该出现在阳间的恶鬼怨灵◎
沈之砚微微颔首,指尖在眉心夹了夹,“一晚没睡有些累,沐浴了精神些。”
阮柔稍稍倾腰,侧头瞧见他一脸疲态,他肤色白皙,此刻眼角的腥红便格外刺眼。
“眼都熬红了,您这算算两宿没睡了。”阮柔关怀备至,“我去厨房看看,让他们快点备早膳来,您吃了先睡会儿吧。”
“不睡,还有事。”想是太累,沈之砚的语气没了惯常的温润和气,有点冷冰冰的,到上屋案前坐下,等着用饭。
不一时早膳摆好,提箸时,沈之砚的手在半空定了片刻,抬眼看着阮柔。
阮柔被他瞧得心下一惊,勉强笑笑,“夫君怎么了?”
“啊,刚想起个事。”沈之砚视线聚拢,凝在她面上,淡淡道:“你帮我把书房的宗卷拿过来,就是案头最上面那本。”
吃饭还不忘公事,阮柔本想劝一句,瞧见他冷冷垂眸喝粥,终是没作声,快步出去。
书房跟昨夜她走的时候没变化,只案头多出一迭卷宗,她拿了最上面一本,瞥眼见镇纸下压了张白宣,不由探头去瞧。
上面写着两个大字——“阮三”,阮柔嗤笑一声,原来沈之砚左手写字这么难看的么。
阮的左耳和元字隔得老远,那个“三”说像又不像,倒像三道撇。
她在家行三,却从没听沈之砚这么称呼过她,通常私底下唤小名,在外称阮氏。
阮三,他天快亮才回来,坐在这里写她的名字,是在想什么?
卷宗拿来他却不看,放在手边安静用饭,阮柔噙着笑,将那碟马蹄糕推至他近前,带点希翼的眼神,“您可要尝尝?”
沈之砚无可无不可,挟起一块放入口中,清淡的甜在齿间破裂开来,发出轻声脆响,不是她亲手做的,吃着没滋没味。
“您可是公事上遇到什么麻烦了?”阮柔柔声询问,他这状态明显不大对头,不知会不会跟她提,付轶惹上官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