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伏城也幫他加了些柴,待到火勢燒得旺了起來,聲音噼里啪啦作響,他才開口問道:「你在生氣?」
「沒有。」忘禪自是否認,「你想多了。」
「我如何是想多了。」景伏城道,「一整天連句話也沒跟我說,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還不是生了氣?我到底是哪裡惹了你?」
忘禪又往火堆里扔了柴,低著頭,突然開口問他:「李眉青是怎麼死的?」
他只問了這一句,景伏城便什麼都懂了。他那麼了解忘禪,能有什麼不懂的!
只是心裡頭難免覺得難受,合著忘禪這是在懷疑他殺了李眉青。
景伏城沒出聲,他站了起來,冷著臉往一旁沒人的地方去了。
忘禪看著他的背影,很想開口說點什麼,但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得收回視線繼續往火堆里加柴火。
第45章委屈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忘禪和景伏城鬧了矛盾,尤其是那景伏城,之前對忘禪這好那好的,這兩天愣是一個字都沒同忘禪說過。即子箴也看出來了,不過他只當看個笑話,畢竟他巴不得景伏城莫來糾纏忘禪。
眼看著就要抵達邊關陲城,一行人又在野外歇下後,即子箴那不安分的心思又開始活絡,他就喜歡看那位景將軍憋不住氣被氣狠了的模樣,於是又上去呲兒他:「景副手,這眼看著就要到目的地了,怎麼你一點兒興奮的模樣都沒有呢?」
景伏城刨了刨火堆里的柴火,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只是手裡的動作更用力了幾分。那火堆里的火星子便不斷地往外頭冒,跟景伏城心裡頭的火星子似的。
即子箴湊上前去,不要臉皮地說道:「你也別怪持玉多想,那場景,那情形,她死了對你來說不就是最有利的?誰不往你身上懷疑?」
「持玉也是你能喊的?」景伏城著算是抬了抬眼,冷冷的看了看他,眼裡的寒氣直逼即子箴。
若是從前對景伏城一知半解的即子箴,知曉他手染鮮血無數的名頭,說不定還會心有戚戚,對他有所忌憚。
可換成是現在的即子箴,自詡對景伏城也算是了解,就憑著他與忘禪之間的關係,景伏城也不可能真的拿他怎麼樣,所以他有恃無恐的笑了笑,道:「不過是個名諱而已,怎麼喊不得?」
景伏城捏著一塊燒了一半的焦炭,眸色微沉,冰冷道:「李眉青不是我殺的。」
「哈?」
「是李棟。」景伏城說。
即子箴被驚得一屁股坐在泥濘的地上,腦袋裡的一根弦瞬間「錚」的一聲繃斷了,他說道:「什麼?!你說是李知府自己殺了自己的親生女兒?」
「那夜李棟來過我的房間,話里話外也是說的他那女兒清白已毀,恐怕以後不好找人家,話里話外讓我帶她走。」景伏城低嗤一聲,道,「我自是不同意,他便有些悻悻然的離開了。第二日李眉青便自盡在了自己的房間裡。當日我觀在場眾人神色,除了那李眉青的親生母親,無論是李棟還是他的正房夫人,神色皆無任何震驚之處,想來這法子是他二人一起想出來的。」
「若是李眉青失了清白,難免會牽連到李眉亭也不好說親事,不過是個庶出女兒罷了,自然不能影響了他們的嫡出女兒。」景伏城語氣平淡,好像在說的並非是一件殺人,而是一件殺雞的小事兒,「李棟的正房夫人能下得了殺手我倒是可以理解,只那李棟居然……著實有些心狠。」
即子箴愣怔在那裡,半晌沒有說話。
直到他終於抬起頭,道:「這……你突然間跟我說這麼大一段話,我還真有點不適應。」
景伏城:「……」
就在兩人沉默這期間,風聲驟起。
後面突然傳來一兩聲腳步聲,景伏城往後一看,正好與尷尬的忘禪四目相對。
他下意識地想笑,但又想起兩人還在鬧矛盾,於是硬生生地將笑容又給憋了回去。
忘禪一隻手扶住一旁的樹幹,樹葉嘩啦聲起的同時,上頭有一枝樹椏竟被這狂風颳斷了,「咔嚓」一聲,嚇得景伏城驟然瞪大了雙眼。
「小心——」一旁的即子箴喊道。
忘禪側身想躲,可他剛剛一動,便覺鼻尖突然嗅到了一股很淡的藥材香味——那味道他熟悉得很,剛出發的好幾天他都在喝藥,全是景伏城熬給他的,估摸著景伏城是被藥熏久了,所以身上也染了些這味道。
他被人直接打橫抱起,三步並作兩步的一個旋轉,那樹椏「哐」的一聲,砸在了他們身旁的地上。兩人恰好躲開了。
忘禪雙手不自覺的摟著景伏城的脖子。
這驚魂的一幕直到安全了,兩人都保持著那個動作,半晌沒反應過來。
直到即子箴跑上來:「沒事吧?」
景伏城這時才好像被驚醒了,瞬間將忘禪放了下去。他一個字也沒多問,直接轉頭就走。
忘禪連忙喊住他:「小城——」他是下意識的喊的,於是從前慣有的暱稱脫口而出。
他自己喊出來之後都覺得這兩個字久違了,在唇舌之間咂摸,滿是陌生的感覺。
景伏城也當場定在那裡,但他沒有回頭。
忘禪嘴唇翕動,最後只道:「對不起。」
景伏城沒回應,直接往前去了。
即子箴將忘禪的雙手都擺動一下,將他全身上下都檢查一遍,鬆了口氣:「看上去應該沒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