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心中空荡荡的,机械地伸出手去握住了对方。
手心中传导过来的温暖,让她稍微恢复了一些逃离出来的勇气。
……
正六神无主的沈君顾忽然感到手心一热,又被熟悉的那只手握住了。
沈君顾心中一松,恐慌的心立刻安定了下来,任由对方牵着他走了出去。
喧嚣的大堂被抛在了身后,沈君顾已经察觉到周围没有其他人了,但他还是没有揭开红盖头,只是跟着唐九爷的脚步,慢慢地走回后院。
直到踏入房间,沈君顾才回过神来,因为他从盖头的下面已经瞄到了这里触目所及,都是一片红。
这是……带他来洞房了?什么意思?他不是只代替岳霆拜个堂吗?不会连洞房都要代替吧?
沈君顾感到一股浓浓的贞操危机感袭来,下意识地挣开了对方的手。
这一挣,就挣脱了。
沈君顾一怔,实际上唐九爷也没有多用力抓着他的手,他只是没有勇气挣脱罢了。
唐晓倒是真没空去揣摩这沈家二少的玻璃心,她整个人还处在混乱的情绪之中。她忧心着外面的情况,又不知前路在哪里、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所以只能如困兽一般,在新房之中来回踱步。
这样的唐九爷,让沈君顾的心理压力更大。他偷偷地掀开红盖头一角,发现唐九爷的表情阴沉,便又偷偷地把红盖头盖了回去。
不过就这样什么都不说,沈君顾又觉得坐立不安,他悄悄地坐在床头,试探性地开口问道:“九爷,余大帅是不是已经……”
“嗯,死了。”唐晓说得十分随意。
沈君顾听在耳内,更觉得这位唐九爷真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更加噤若寒蝉。
倒是沈君顾的这个问话让唐晓有所触动。她停下了脚步,叹了口气道:“我父亲是被余威害死的。”这件事她憋在心里已经许多年了,帮内的所有人她都无法信任,自是无法与人言及此事。
而沈君顾不同。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面对着陌生人,反而可以说出心里话。
“其实我对父亲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印象。”唐晓淡淡地回忆道,“他刚和我娘成亲没多久就去参军了,留下我娘一个人独守空房,拉扯我长大。”她剩下的话没有说,因为当年她娘生下她这个女孩儿,她的爷爷奶奶就万分看不惯。在她爹不怎么回来之后,就更加变本加厉,让她娘干重活,又不给她吃饱穿暖。她从小就亲身体验了什么叫重男轻女,也无比痛恨自己为何不生为男儿身。
“后来战乱,我母亲为了保护我而死,我父亲才施施然地回来,出现在我面前,说要给我补偿。”唐晓冷笑一声,“补偿?没多久他就被人害死了,还不是剩我一个人在这世上苦熬?”
沈君顾已经听出这唐九爷言语中的愤世嫉俗,暗叹了一声,开口道:“你父亲还算好的,我父亲……哼……把家里的钱都拿出去花,一点都不照顾家人。我母亲病重的时候,甚至没钱治病。我哥哥没了办法,自卖其身。我用我亲哥哥卖身来的钱去给我娘买药吃,还要强颜欢笑,不让我母亲知道,只能骗她说哥哥跟大老板去南方做事了。当年我哥哥才十二岁,我才九岁。”
唐晓闻言一呆,竟有些无言以对。相比之下,她父亲除了不着家死得早之外,倒是没什么大缺点了。
“我还记得,我哥把他卖身得来的那五块大洋交给我的时候,还拍着我的头说不用我担心,钱是借来的,他很快就会回来。其实他不知道,我当时什么都听见了。”说到惨,谁能惨过他?想起往事,沈君顾的眼睛都有些酸涩,“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我哥,至今依旧没有找到他,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听到沈君顾的声音有点不对,唐晓便走到了对方面前,一把掀起了红盖头。
突如其来的明亮光线,令沈君顾不适应地眨了眨眼睛。
唐晓却愣住了。
在掀开的红盖头之下,现出一张俊秀无双的面容。那双清澈的眼瞳仿若蒙上了一层迷雾,眼角还带着一抹飞红,眉宇间的哀戚未褪,让人恨不得要把世间最珍贵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来换他一次展颜。
真是美色误人啊!
唐晓的脑海中,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跳出这么几个字。
她倒是很少对男子有这样的观感,所以感到非常新鲜。再加上余威已死,仿佛禁锢在她身上的枷锁轰然断裂。
她的手控制不住地伸了过去,捏住了沈君顾的下巴。
沈君顾震惊得连刚刚升起的哀愁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吞吞吐吐地问道:“我……你……九爷你想要干什么?”这情况发展得有点不对头啊?刚才不还好好地在比谁更惨吗?
唐晓像是很满意他的表情,居高临下地勾唇笑道:“嗯,如果你乖乖地嫁给我,我可能会考虑把国宝还给你哦!反正那是一车厢的书,我对书不感兴趣。”
沈君顾听得目瞪口呆,不是说好了他是代替岳霆成亲的吗?听这九爷的意思,是要换人?
可是刚想摇头拒绝,下巴上传来的力道却不允许他做出其他动作,再加上后面听到这唐九爷说可能归还那一车厢的古籍,沈君顾来不及细想,反射性地点了点头。不过他反应极快,立刻装傻充愣地反问道:“我们不是已经拜过堂了吗?九爷,你现在就可以考虑把那些书还回去吧!”
迎着沈君顾热切的目光,唐晓挑了挑眉。
看来她的这位新夫婿,倒是比她想象中的更没节操更有趣呢!